不想让外人看笑话,被说闲话的时候,她从来不会露怯,男人靠不上,她就自己打回来,最后想要鱼死网破,结果那个破烂货活下来了,自己却深陷牢狱,她觉得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
压抑的太久,李茂玉眼泪像是流不干似的,哭的肝肠寸断。
李茂贤知道她这些年受了许多委屈,也不劝,就听着她哭。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狱卒过来说,他们该走了。
李茂贤站起来,对哭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的李茂玉,道:“你在牢里好好呆着,等我把外头的事情弄好了,就接你回村子。”
出了大牢,李茂贤没着急走,邀县衙的捕头和差役喝酒,请他们对李茂玉照看一番。
官差们告诉他,挨刀子那个女人没死,但是她家咬死了李茂玉要杀人,非要她偿命赔钱,李茂玉是当街行凶,众目睽睽下,不好脱罪。
第74章
和官差们吃完饭,弄清楚了县衙对此案的评判,李青瑞给每个人都塞了银子,说是以后在在这里呆上一阵子,还要仰仗他们多关照。
第二日,李茂贤和李青瑞去赵家,赵家人拦住不让他们进,屋里传出一个妇人污秽不堪的骂声。
骂人正是那个挨刀的妇人,中气很足,果然就跟他们从大夫那里打听到的一样,运气好被两张硬饼挡了,只划了一指长的口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赵家人气势汹汹的指着李茂贤的鼻子,骂道:“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持刀行凶,这次不给我娘磕头,再赔二百两银子,就等着掉脑袋!”
李茂贤看着他,平静的道:“这个恐怕你们说了不算,得衙门才能断刑。我朝有明文律法,金刃伤人,断骨,损目,徒刑两年,若是你娘肚子有孩子,因为这一刀而落胎,刑罚可能会加重,你娘的伤口都快痊愈,想要银子和脑袋,就是讹诈。”(注1)
眼瞅着赵家人气的捏起了拳头,李茂贤继续道:“我妹妹并非无缘无故出手伤人,事出有因,你们家人造谣生事,舌头就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官府一定明察秋毫,定罪从轻。”
李茂贤说的头头是道,赵家人有些懵了,他们原本还想趁机讹一笔,听他这话,好像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道这一刀就白挨了?!
赵家人脸上一会红一会青,李茂贤上前,凑到赵家儿子的耳边,快速的说了好几句。
赵家年轻的儿子气的额头迸出青筋,抬手一拳打向李茂贤的脸,怒道:“你个老鳖货,竟然敢辱骂我娘!”
李茂贤明明躲过去了,却突然倒地,人事不省。
旁边的李青瑞等人一拥而上,将赵家人团团围住,喊道:“杀人了,打死人了!”
赵家的小儿子鼓起眼睛,分辨道:“他骂我娘,我只是打他一拳,怎么可能会死人,你们这是诬赖!”
“我们可没听到骂人!”李青顺大声道:“就看到你打人了!我叔向来身体不好,风吹就倒,你那一下子,他定吃不住!”
旁边有人道:“拦住,别让他们跑了,杀人偿命!”
李青宏跑着去报官,官差来了,就看到李家人把赵家人人团团围住,赵家的儿子还在说,“我只是打了一拳,没用甚力道,他有意的,他一定是有意装死……”
李青瑞红着眼睛跟官差道:“我爹本来正在跟他们讲道理,谁知道,他突然抬手就打人,我爹现在昏迷不醒,官差大人,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官差昨晚才和他们一起喝酒,此时装模作样的道:“赶紧把你爹抬去看大夫,打人的给我带走!”
赵家的儿子拼命挣扎,“冤枉,我是冤枉的,他是装的,是装的,他们想故意陷害我……”
李茂贤被众人抬到医馆,李青瑞口口声声说,脑袋被打坏了,大夫号了半天脉,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妥,但头毕竟是要害,也不敢断言,便说留下来再看看。
然后,李茂贤就在医馆住下了,李青瑞和李青顺等人在这里照看他。
大夫并不想这么多人留下,但李青瑞诚恳的请求,又给足了银两,他也就罢了。
当天晚上,桂花巷那几个嘴巴又碎又臭的妇人家里都被泼了粪,虽然天气冷了,那臭味也令人作呕。
赵家两扇门上也都是屎尿,路过的人都要捂着口鼻,避的远远的走。
李家人才来,这巷子就闹出这么多事情来,就是个傻子也知道缘由。
那几户人家怄的险些晕倒,因为出了那档子事,不敢出来骂,就在自己门板里面,指桑骂槐,骂了约莫一个时辰。
赵家人也生气,但他们顾不得那么多,儿子被官差抓走了,他们得想办法救人。
他们去衙门问,官差就说,李家的人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生死不明,若真是咽了气,那罪名可就大了。
赵家人才不信一拳能打死人,他们知道,李茂贤就是故意的,故赵家的那个婆娘也在家里装死,让家里人去衙门说,那一刀让她疼的死去活来,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官差知道这两家在斗法,十分不耐烦,但拿了人家的银子,总得装着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他们分别写诉状,来衙门升堂审讯。
李家这边花钱找师爷写,同时每日也去牢中给李茂玉送吃喝。
李青宏跟表妹第三日去,李茂玉听说外面发生事情,面上流露出悔色,如果不是她走这一步,大哥也不会遭这个罪。
李青宏劝她,“姑,没事,我爹说让你在这里面该吃吃该喝喝,他就跟那个恶毒的虔婆周旋,左右收了秋,家里没事,啥也不耽误。”
李茂贤确实是装的,他故意激怒赵家的小儿子,为的就是让他动手。
本来李青宏和李青瑞想要接下这挨打的差事,李茂贤怕他俩装不好,便亲自上阵。
一连几日,桂花巷那几家依旧晚上被泼粪,白天千辛万苦的洗干净,晚上又都脏污一片,
那些人家气坏了,终于忍不住,跑到刘大成家门口大声咒骂。
李青瑞他们便提着水,往她们身上泼,引起一片尖叫声。
这样的天气,从头到脚被淋湿,那些人禁不住,就得回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再出来骂,这次却不敢在李家门口了,错开几个门,离的不远不近。
骂了一会儿,挨着的那户人家不干了,出来撵人。
这几个妇人白天骂的越凶,晚上家里被倒的粪越多,她们气的跳脚,李青顺他们却有些心疼,这些大粪可都是花钱买的。
其实大家伙都知道是谁泼的粪,但是你抓不到人,那几户人家也想反过来泼刘家,李青宏他们三十多个大小伙子,日夜轮流守着,他们找不到一点机会。
现在桂花巷的人明白了,李家来这么多个人,就是想要教训那些欺负过李茂玉的人。
赵家的小子和李茂玉都住在大牢,李茂玉换到最里面,安静又能见到光,他的那个牢房里挂的都是染血的刑具,左右两边的人好像是疯子,经常隔着栅栏够他,他不小心挨了两下子,胳膊都被掐紫了。
他知道李家人写好了诉状,又听说上堂之前,都要打板子,他很害怕,求着家里人早点把他弄出去。
赵家人去找官差,官差就说李茂贤至今未醒,这案子有点棘手。
同时,李青瑞带着刘月豪和刘月来,挨家挨户的敲开桂花巷的门,询问过去李茂玉被那几个毒妇恶意中伤的事情,并且写在纸上,请她们作证。
其实,这里大多数都是本份老实过日子的人,那几户妇人的长舌头,让他们也恨的不行,却不敢轻易招惹,担心以后自己家被报复,她们就算只用嘴巴,也能把人折磨个够呛。
如果只是说,大家都愿意,但是要按手印,便向后退,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刘月豪和刘月来哥俩给街坊邻居下跪磕头,求他们帮这一次忙,李青瑞也说,纸上写的都是真实的,并非凭空捏造,只是作为证据,并不会对外宣扬。
说了半天,才终于有个老头答应。
只要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便容易了,李青瑞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写了几十份作证的纸张,只觉得十分心痛,他姑从前竟然遭受了这么多委屈。
此时,李茂贤已经在医馆躺了一个半月,每日被人掩护着偷偷吃点东西,大夫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多说,人家一直给着银子,他号脉就照实说。
赵家人有点坐不住,李家人白天找街坊邻居问事情,晚上一直泼粪,骂了一个多月,嗓子都哑了,家里臭气熏天,孩子还在大牢里,他们快折磨坏了。
其实那粪也不都是李青顺他们撒的,还有被她们欺负过的人,趁乱也跟着泄愤。
那几户人家去找官差,说李家人对他家如何如何,可是没有人赃俱获,光凭嘴巴咋也不能抓人。
就这样僵持着到了入冬。
桂花巷的人都没想到,李家人能一直耗到现在。
赵家人已经知道银子的事情不用想了,咬牙一纸诉状把李茂玉告到衙门,李青瑞他们也立刻把街坊邻居的证词也一并交上去。
在此的前一天,秦林也到了南阳县,李茂贤的书信到离县时,他恰好不在,看过书信后,便立刻往这边赶。
秦林到后,先去看李茂贤,此时屋里没有外人了,李茂贤才坐起来,伸展了一下躺的酸痛的身体,“秦大哥,劳烦你跑这一趟。”
秦林是落魄世家子弟,年幼时享了不少富贵荣华,后来家中遭难,受过许多蹉跎,很多年前被拖去建京城时,跟李茂贤和程年明结识。
现在到处歌颂京城如何的繁华,如何恢弘,哪里也没写,当初建盖之时死了多少人。
一个木匠,一个种地的,一个手不能提的小少爷,他们三人扶持着熬过了艰难时日,成了患难之交。
出发之时,李茂贤也不知道南阳县这边到底如何,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柳山县给秦林去了书信。
秦林有些无奈,看着他道:“这把年纪,还要耍这些,还跟从前一样,你个毛头小子。”
俩人也许久没见,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李茂贤还是有几分高兴。
正事要紧,俩人都把叙旧放下,秦林看着李青瑞递过来的一张张纸,正色道:“我朝律令分明,持械伤人之事可大可小,若那人只是轻伤,刑罚不会重。不过利器伤人,即便未中,也要杖刑八十板,出血要加刑二等。恶妇可恨,茂玉此举也太过冒失,不过其情可悯,县令大人应会酌情减轻刑罚。”
然后,秦林说了一些他们离县持械伤人的案子的刑判,道:“不管如何,茂玉定然是要吃些苦头的,我此番带了朱县令的书信,这就去拜访县令大人,探探他的口风。”
朱县令就是秦林一直跟随的清廉县官,俩人惺惺相惜,一起共事多年,情同手足。
没想到家事还要麻烦朱县令,李茂贤心中有些不安,秦林笑了笑,温声道:“他要不是忙,还想亲自谢谢你告诉我的榨糖之法,造福万民,我们也受益匪浅。这封信只是同僚之间相互问候,又不是让他徇私枉法,你且安心。”
秦林是这般说,但他到了南阳县府衙,把书信奉上,南阳县的县令很意外,他虽没见过,却听过朱县令和秦林的大名。不,可能要称呼朱知府,原本他们就做出了许多功绩,后来又弄出了高粱制糖,被朝廷嘉奖,官升两级,不日可能就要去赴任了。
南阳县的县令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两个妇人争斗之事,竟然还牵扯出这这俩人来。
开审之日,李茂玉等人都被带到堂上,看完诉状,开始验伤,过了这么久,赵家妇人伤口都快要好了,李茂贤听秦林的,也没再继续装。
他突然好了,赵家的小子也终于能从大牢里出来。
然后便是询问口供,官差带了桂香巷的百姓的来听堂。
县令先问众街坊,赵家妇人是否整日搬弄是非,造谣生事,可能是已经在纸上画押过,这次桂花巷的人不怎害怕,大着胆子说了那些妇人平时的恶言和恶行。
赵家妇人一直喊冤枉,李茂玉跪在地上,看着大哥和侄子们,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睛。
这事听起来骇人,但赵家妇人屡次挑衅辱骂在先,李茂玉贸然动手在后,到底算是情既可原,赵家妇人伤情轻微,判罚李茂玉徒刑三个月,令加二百板子,赵家妇人和桂花巷其他四个恶妇各打四十大板,以正民风。
听到宣判,李茂贤大大了口气。
李茂玉被拉到外间打板子,赵家妇人杀猪一般的嚎叫冤枉,因为扰乱公堂,又加了十板子。
官兵闯入桂花巷,把诉纸上另外几个妇人也逮回来受罚,然后便是一阵呜闹喊叫。
即便李家人早早的使了银子,行刑的差役不会真的大力打,但二百板子下来,李茂玉还是站不起来,被刘月豪和李青宏搀扶着。
另外那几个妇人挨的可是实打实的板子,打完鲜血淋漓。
这板子打的可比李茂玉扎的一下重多了,桂花巷的人看着可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边刚打完,那边李青瑞把银子交完,李茂玉就能回家了。
徒刑要被拘在一处地方,做各种重活杂役,三月是最短的,也是最宽松的,可以花银子把人赎出来。
秦林在县衙做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南阳县县令这是从轻发落,自是承情。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就这样高高举起,最后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