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好现象。
警察在办案的过程中决不能掺杂进个人的感情。
这是他在警校中的老师而再的在所有人面前耳提面命的话。
雷天直把这句话谨记在心,也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或事动摇过。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衷心希望苏北能够洗清嫌疑。
死者是个叫周匪石的十七岁少年。
死状非常的恐怖,身上被砍了百五十刀,脸部是血肉模糊,已经无法辨认,只能从死者身上穿着的衣服,以及包里面的证件,推断出死者的真实身份。
苏北的父亲苏运成,是周匪石的母亲罗欣的再婚对象,这种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是引发悲剧的重要因素。
家庭的破裂很容易造成孩子的心理问题,这也是种老生常谈。
有邻居作证,他亲眼看到天前苏北与死者周匪石发生过争执,两个人打了起来。
同时,那座大楼的保安也看到,昨天下午五点左右,死者周匪石与苏北前后脚出了门,苏北在十点二十分回了大楼,而死者周匪石直都没有回来。
周匪石的死亡时间是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
而苏北则说自己是在外面闲逛,周围都是陌生人,所以他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这点对苏北来说极为不利。
在审讯室里面,苏北除了最开始说了几句话,之后直都保持沉默。
不管问什么,都死扛着不开口。
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让办案的警员非常的不满。
苏北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坚硬的椅子上,在他前面是张长桌,长桌后坐着男女两个警员。
在经过了系列的调查之后,嫌疑最大的就是苏北。
他有杀人动机,有作案时间,现在只要找到杀人凶器这案子也就破了。
审讯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阵喧哗。
苏北正看着桌子在发愣,猛然间,审讯时的门被大力推来了。
罗欣冲了进来,对着苏北就是阵拳打脚踢。
她两眼红肿,状若疯狂,披头散发,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温柔姿态。
苏北抬起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护住了头脸,边挡边躲,身上处被罗欣抓得皮破血流,而身边的警员虽然看起来是在阻拦,实际上却在防水。
“你这个恶鬼,为什么要杀了匪石啊啊啊啊!我哪点对你不好,匪石哪点对你不好,你不是人!”罗欣不停地尖声谩骂着。
过了好会儿,她才终于被警员拖开。
苏北把手放了下来,他脸上两道被指甲划破的伤口,正在流血。
他抬起袖子,随便擦了擦,白色的衬衫像被血染了样,到处是斑斑血迹。
苏北感觉到股阴冷的视线直盯着他不放。
相比较罗欣的疯狂,这股视线反而让他从头到脚阵战栗。
那是周匪石的哥哥周磐石。
他在门口,旁边的罗欣哭得死去活来,他连看都没看眼,似乎根本不在意罗欣,他从进审讯时开始,就只看着苏北。
周磐石精致如玉的脸上片阴霾。
——蛇发怒了。
很可怕。
苏北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握紧拳头,猛地抬头直视着周磐石。
两股视线在空中绞缠在起。
半晌之后,苏北转过头,继续看着桌子角发呆。
罗欣也在几个警员的劝说下离开了。
雷天在外面忙了整天,终于回了警局,他直接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门被推开的时候,苏北正在吃饭。
警局里提供的盒饭,荤素的搭配,苏北潦草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这种时候也很难有什么胃口。
雷天拉开把椅子坐了下来。
姿势端正,如同松竹,自有番风骨。
苏北暗地里叹了口气,也把身体坐正了些。
雷天拿出烟盒,用手指弹出根烟,点着了之后吸了口,似乎在平息着什么情绪样,他手指夹着烟,任它燃烧着,“苏北,你直接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吧。”
苏北微微愣,接着扭过头,只看到纤细的脖子。
雷天有些痛惜地看着苏北:“我找到了你作案的凶器。”
他把带进来的个纸袋放在了桌面上,接着从里面拿出了把被透明塑料袋密封住的匕首,匕首上都是暗沉的血迹。
苏北脸色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把匕首。
无言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过了好会儿,苏北终于开口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查到什么就算什么……”
这种近似于无奈的口吻,也出乎了雷天的意料。
他诧异的看着苏北。
不愤怒、不争辩、不惊慌,完全没有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天手里的证据已经足以立案,上面有苏北清晰的指纹,血型也和死者周匪石对上了,这案子已经是没有任何疑点了。
但是苏北的态度,却又让雷天迟疑了。
他总觉得这个案子里还有些不太明朗的地方。
不过鉴于他对苏北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爱,这种怀疑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雷天阳刚的面容失去了向爽朗的笑容。
他心里有股郁气,为了这个案子,为了这个少年,也为了自己莫名的动摇,现在看到这个少年满不在乎的神情,那股郁气就加严重。
雷天克制着心里面的暴虐情绪,阳刚的脸有些扭曲。
不过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雷天起来,俯视着苏北,用低沉地声音说:“那等着立案开庭吧,让你家里给你请个律师,我言尽于此,苏北,我对你太失望了。”
听到他的话,苏北浑身震。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雷天的背影,瞬间有种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的冲动。
然而冲动仅仅是冲动,没有付诸行动的话,就是空谈。
苏北又深深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皱着眉,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面。
雷天离开后不久,几个警员走了进来,推着苏北出了审讯室,把他换到了另外个单间里面关押了起来。
这个单间里面只有张铁床和个抽水马桶。
墙上有个豆腐块大的窗户,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空气。
铁床上放了床薄毯,苏北躺了上去,双手放在脑后,开始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杀”了周匪石。
算是完美的完成了第三个任务,变态会有什么反应?
他现在被抓起来了,变态是放了他还是会出手把他从牢里面救出去?
种种的后续反应,应该就快要出现了。
苏北隐隐有些兴奋,这种等待是种煎熬,也是种解脱。
他的脑子高速运转着,最后让他有些疲惫。
苏北迷糊了会儿,被铁门的开启声惊醒了过来。
个警员探了个头进来,喊道:“苏北,有人要见你。”
苏北从床上跃而起,他冲到了铁门边,轻声问:“是谁?”
警员打开门,苏北紧跟着走了出来。
警员不耐烦地说:“见了你不就知道了?”
对苏北这种杀人嫌犯,只要稍有正义感的人就会彻底的鄙视和害怕吧,不可能对他有任何的好脸色。
在警员的监视下,苏北走进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个是苏运成,另外个苏北并不认识。
苏运成看着苏北,苏北也看着苏运成,自从周匪石的尸体被发现,苏北被当成了杀人嫌疑犯,苏运成就没在苏北面前出现过,这次,他是为什么而来?
苏北知道苏运成对他失望透顶,苏北不但毁了自己,也毁了苏运成的生活。
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和罗欣之间也彻底完了。
罗欣现在看到他不是打就是骂,不管怎么挽回都无济于事。
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还是结束在自己的亲儿子手里。
这让苏运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不明白,这个儿子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
那个文静、内向的儿子,从来没让他操过心,也许是太听话了,所以他直以来都把全部精力放在了经营着自己的事业上,有些忽略了儿子的教育。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个儿子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歪了?
极度痛苦的苏运成,根本连面对苏北的勇气都没有。
不光如此,还有周围的舆论,是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的事业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重重打击之下,苏运成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苏北坐在了苏运成对面。
苏运成也没有看他,只是冲着旁边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那个中年男人拿出了个卷宗,“我是徐充南,此次被苏运成先生请来的代理律师,苏北,我们好好谈谈吧,你这个案子,还是有些希望的。”
20、十选...
中年律师看起来就是脸精明能干的样子。
他眼神犀利的看着苏北,直到苏北有点受不了的撇过头去。
苏北心里装着事,面对这种审视的目光,有些心虚。
让周围的人担心,这却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但是他也只能这么做。
苏北面容呆滞地听着中年律师的口若悬河。
苏运成在匆匆交代了两句之后已经离开了这个冰冷的房间。
他刚离开,中年律师就突兀的安静了下来,把桌面上散放的文件收起来整齐地叠放起来。
苏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了些变化。
中年律师扶了扶眼镜,斯文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他对苏北说:“苏先生还是合作点比较好,如果再继续这种态度,有人会很不高兴。”
很不高兴……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让苏北的心脏猛地跳。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叠文件,藏在桌面下的左手小指轻轻弹动了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北声音微微喑哑地说。
“唉,看来苏先生是已经决定了。”中年律师有些遗憾地开口说。
他把桌面上那叠文件撞进了公文包,接着起来,“非常遗憾,如果你改变主意请随时联系我。”
回到了冰冷的、没有点人情味的牢房,苏北捧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对不对、值不值,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却不得不尝试。
这个地方关押着许的嫌犯,纪律非常森严,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