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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佑年愈发爱黏着凌棣之,而凌棣之的差事也很快落下,一个羽林卫中的闲差,多是为那些勋贵子弟安置,只需隔三差五去点卯便可,也算有个身份。
新年将至,今年王府内终于迎来了主人,却仍是气氛惨淡,但是该有的妆点也丝毫不乱,廊下的华丽宫灯被换成浓艳的大红,高佑年喝的药中有安神所用,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凌棣之看着往来下人手脚轻轻往来。
高佑年心间的悲痛已经收敛,凌棣之还常带郁色,他本就男生女相的精致,染了一丝阴郁后,愈发不好接近,哪怕他从未打骂训斥过下人,只当视若不见,但那些人仍对他生畏。不过要比觉得他可欺要好上太多。
凌棣之对孩子的奢望皆是因高佑年而起,在道观中香客祈愿,也多是为了求子,他自然也奢望和高佑年有一个共同的延续。混着两个人的血脉的孩子,他甚至在梦中也曾梦见过两人是如何抚养这个和他们长相相似的孩童。
但是高佑年说不能留,他也只能强压哀伤,甚至落胎的药物都是他喂给高佑年,也听着高佑年在他怀中哀哭挣扎,气息奄奄,而后便一直病在床榻,片刻都离不得人的脆弱。他后悔的也只是让高佑年有孕。期望只是期望,但梦境成真也不一定真是美梦,反而更是一场梦魇。
凌棣之可以求高佑年留下那个孩子,但他却不能冒着失去高佑年的风险。高佑年让他选,实则也知道那个答案,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是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一团不成型的血污。只是他不知道他面对时的高佑年的强颜欢笑,却比面无表情还更是难看。
只是整个大赵的年节也并不好过,宫中慌忙来人请高佑年入宫时,高佑年带着凌棣之赶去见元佑帝最后一面。只是强听着人气息奄奄的对他说了声:“兄长·····”
高佑安的眼神看的仍是他那位叫高延容的幼子,他正被皇后搂在怀中低泣,高佑安眼中皆是为父的慈爱和眷恋,终究是不甘,他的元佑盛世,他的娇妻爱子,只能都托付他病弱的兄长。高佑年身体本就元气未复,又见最宠爱的弟弟离世,伤怀过度下的失魂落魄,竟连一丝泪都无法流出。
丧钟响起时正是日出微熹。满京皆可听闻那钟声阵阵,夹杂着入宫守灵的大臣命妇们的哭声。高佑年还是浑浑噩噩,他木然接受这百官跪拜他这位新主,还是凌太后来时,才如一盆冷水般,把他泼醒。
凌太后年轻时是一位美丽到锋锐的美人,她长相过于美艳,不似寻常贵女般温柔可亲的清雅,她也从不掩饰自己夺目的五官,浓丽的妆容点缀后更是耀目,连先帝偏好清纯脱俗的女子,都倾心于她的貌美,哪怕她如今青春不再,只是靠多年保养维持着几分风姿,但眉眼间蕴藏的冷漠威严,还是气势逼人。
她面对多年不见的长子,并没有丝毫高佑安说的思念懊悔,而仍是冷冰冰的打量,等待着高佑年按照礼仪向她跪拜。
而高佑年却早已没有力气,他平淡看向他恨了若久的女人一眼,便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偏殿一处床榻上,他脑中昏昏,下意识便喊到:“奴奴···我渴·····”
但递来茶水的手,却纤细白嫩,带着华丽的金色护甲和同样花色的金戒,镶嵌着宝石,连指甲都修剪的漂亮精致,他醒来眼前朦胧,饮下后才发觉是凌太后坐在他身侧,下意识躲闪时,竟将水撒在被褥上。
“是你那个养着的义子。”她掌管后宫多年,哪怕为高佑年诊脉的御医惧怕,还是瑟瑟发抖着说出高佑年真正的病因,也无法隐瞒,这诡异的脉象让那位太医院院正,冷汗满面。涉及到的辛密更让他懊悔不已。
凌太后无法顾忌高佑安生前对她劝告过的话语,哪怕她和高佑年有些争端,也要维持帝王家的体面,她此时只想将这个一直视为耻辱的儿子生生掐死,可是她引以为傲的次子尸骨未寒,只能勉强维持着平静。
高佑年冷冷道:“是又如何。”
凌太后弗然大怒,直接将碗扔到床下,发出碎裂的脆响:“这就是你对本宫····本宫的孝敬,高佑年,你学的诗书都读到何处了。佑安他仍停灵未葬,你就不怕他泉下难安吗?”
“母慈方能子孝。这是圣人之言。”
许是顾忌着高佑年身份不同,凌太后那一掌仍未打下,却是拂袖而去,高佑年疲惫的合拢双目,将凌棣之召到身侧,发觉人并未被暴怒中的凌太后如何对待,才松了一口担忧。
他实在无法再失去什么了,尽管整个大赵如今都归他所有,但是他仍潦倒的只有凌棣之一人是对他十足的真心。凌棣之不知如何安慰她,就像他失去孩子那日,是至悲至痛。也只能与高佑年紧紧相拥,亲在他唇瓣上,为那冰凉到淡紫的唇,染上几许热度。
凌棣之的吻炙热,纠缠间带着几许霸道,似乎要让他忘却一切烦忧,只记得舌尖搅拌厮缠的暧昧,他们贴的太近,彼此呼吸交缠,高佑年呼吸间感受到的是凌棣之的热度,而他颓败的身躯有他的义子为他承担。
高佑年几乎是强撑着将高佑安的丧仪办的盛大,等皇陵
', ' ')('已封,尘埃落定。他也被带上冠冕穿上衮服,祭拜天地,正式登基,这也本该是数十年前属于他的东西,转瞬十年,他还是坐上这张龙椅,却是想起他父皇在某次朝会时留他所言。说这注定为他所有。
不过许是物极必反,更是因他下了重药,这般操劳下,他身体反倒复原极快,到高佑年初次朝会时,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仍身形挺直,哪怕心知并没有臣子敢目视君上。但新帝登基,封赏诏书当朝宣读,却有老臣出列,口称不可。
高佑年肆意妄行的直接封赏凌棣之侯爵之位,当然堪称荒唐,大赵立国便是非有功之臣不得封爵位,他却怒极反笑道:“难道一位侍奉朕身侧多年的至孝之人,都不为功吗?况平康候为朕义子,朕一向视若己出,区区侯爵之位,朕尤觉不足嘉奖其功。”
殿中跪了半数臣子,皆是位居高位,口口声声求他收回成命,高佑年却半分不退,到退朝回宫,听身侧宫人来告,说御史台那群言官皆跪在顺宁门外。为驳回凌棣之侯爵封赏。
高佑年置若罔闻,反而在御书房中,歪在短塌上,让凌棣之为他揉着小腹,他身体虚寒未复,哪怕已经阳春三月,还离不开厚衣暖炉,凌棣之带着内力的安抚,能缓解几分腹中刀绞一般的刺痛,这是自从那次之后,添得毛病,可他与凌棣之都知道的是身体无恙,病的却是心中。
等太子被带来时,原本交叠的两人才分来,彼此稍整衣物,凌棣之守在一侧,而高佑年也带几分笑意,将那小孩子直接抱在怀里。
这也是高佑安的遗命,高佑年继位,而太子仍是他的嫡长子高延容。自有不解之人,但当年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自然被从新提起,彼此都心知肚明后,对这位病弱的君王也难免带些狎昵的轻蔑。
高佑年却是极爱这个孩子,许是把失去孩子的不甘都挪到高延容身上,对这个侄子相处不久,却有求必应的溺爱。虽说高延容长的却像他母亲张皇后多些。他主动拿起糕点,塞在高延容口中,看小孩吃的香甜,才露出几分真挚的喜悦。
三岁的幼童正是可爱,圆滚滚的胖脸捏起来也肥软滑腻,凌棣之却眼神愈发黯然,只是高佑年却哄着侄子,未曾发觉。
凌棣之自然不是嫉恨,却是恍惚,他本该也有这样一个孩子,也该是这样软绵绵的撒娇做嗲,喊他父亲。但是他知道今生已是绝望。
从他选择和自己义父背德乱伦般的滚在床榻偷欢时,那时他还不知道天道赏罚分明的严格,有时候他想着若是一直傻着,从不懂人情世故,只需依赖这他的义父笨拙过活。是不是就不会伤怀。可是高佑年付出诸多代价,换来他的清醒,却是让他清醒着品尝着这等心悸无力的悲恸。
那些言官还是在天黑后做鸟兽散,等着继续上折子,或是朝会上当面劝诫这位新帝,最好帝王大彻大悟收回旨意,然后他们在史书留下一笔美名。
夜间龙榻上,凌棣之却主动提起此事。他为高佑年解去衣物后,环抱着男人腰肢,垂眸求道:“义父…我不愿当什么侯爷。我只想做你的暗卫,只要能一直伴在义父你身侧,见不得光,我也是心甘情愿。”
“义父你从乱葬岗把我捡回来,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连尸骨都无人收敛。义父你救了我,又不嫌弃我傻,我……”
凌棣之知道自己与高佑年的情谊,定举世不容。若被人发现,高佑年的声名怕是更为狼狈,他不愿成为高佑年史书上的一抹污点。无论以何等方式。哪怕此生只能隐于暗处,但是他只要能看到高佑年,便已经满足且无奢求。
高佑年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发丝,把比他高大的少年,摁在自己怀中,两人像两根交缠的藤蔓,缠绕的密不可分,他沉默许久,才叹道:“棣之…你要懂,遇到你,从来是我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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