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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赢了,但并没那么开心
尽管给王芊选了靠窗的座位,还准备了靠枕,她还是总往王初的肩膀上靠。
苦了王初,她头顶的发丝总扫过他脸颊、唇鼻间,痒得直想打喷嚏,熟悉温香的少女体味气息近在咫尺,顺着他的呼吸钻进心头,对,还直达胯间,他坐立不安,想趁着停站下车抽烟,这小家伙抓着他的手臂,叭唧嘴睡得香极,不用沾料直接能入嘴吃了。
她怎么这么香?他不时垂眸看她。
最后,她神清气爽、他顶着两个炯炯有神的黑眼圈下车。
转高铁专线回到市区,小城实在小,从客运站过一条立交桥,就是新东区,往西十几分钟车程就到老市区。
父女并排走着,小城悠闲多,绿荫、晨风都柔和了半拍。
客运站对面新开的妇产科医院挂着大红条幅,大喇叭闹轰轰宣传着无痛人流、试管婴儿……
他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她,突然问:“你、恋爱没?”
她白了白眼。
“那医院肯定是资本系的,无痛人流不等于没有伤害,恋爱美好,难免、动情,措施很重要。”他努力思索措辞,“中招是一瞬间的事,伤害跟随一辈子。”
她撇了撇嘴,她就是中招、伤害的附属物,知道他趁机带爹味在跟她讲人生道理,她偏作对,“那要怎么办?难道要女人因噎废食?不能做爱爱?不能享受身体、情欲的美好?”
【做爱爱、情欲】等字咬着诡异的重音。
他眉头倏的皱紧。
“男人应该结扎,不结扎想要做爱爱的割以永治,拉去剪掉小JJ。”她扭晃着脖子小脑袋望天。
他:……,扶额,有点鸟疼;
“是不是,王初同学?”她凑到他面前伸两出剪刀手、作咔嚓咔嚓状,冷清的眸眼眨着幽光,仿佛、下一步那双纤长的剪刀手就要冲他胯间下手了。
大鸟泛起股酸麻,他差点在大街上捂住JJ使劲摇头。
“王初同学怕了,”她绽开如闪灵杰克尼克尔森般的狞笑,“王初怕被剪掉小、哦、不大唧唧?”
他无语看她,一付你怎能这样跟你爸说话的爹式无奈表情。
她撇了撇嘴,扭着脖子,在绿荫里数着步道砖蹦跳,嘴里咕囔:王初同学木有小唧唧……
王初:……
“哦,他有大唧唧……”
王初严重扶额,鸡儿有被呼唤感,颇想抬头应答。
看着她蹦跳的纤瘦背影,王初唇角不自觉扬起,掏出烟包,点上一支、将勾起的唇角压下来。
他们也有不太疏离的时候,只不过不太多……
路上,王初接到母亲的电话,听着像在说着相亲安排,他抽着烟嗯嗯哦哦应着。
王芊脸色微变,手上的纸巾团朝他扔了过去,他侧身躲过,看了眼她松垮T恤的大圆领,自己俯身捡起纸团丢进路边垃圾桶,这小家伙一听他要“相亲”秒变小恶魔。
一年多前,这片老市区沿街铺面、院子墙面终于刷上几个硕大的【拆】字,给这里隐隐刮来些拆补财富风,当然,远无法和一平十万加的S市比。
离真正实施拆改还远着,不过却让这里嘈乱了许多,拆改办、中介、开发商、投资考察的、还有想在旧房子里捡漏的扒手等混迹其中;
于是,放学时分,路口几乎雷打不动站着一提着两小袋青菜肉食高大男人身影,那是王初在那等着接女儿回家。
拐过两个巷口,一个半旧院子,是他们父女俩的家。
踏进院子、客厅,二十几年前的软硬装风格,陈述着主人远落后于社会进步的经济状况;
只有最简单的生活必须品,毫无绿植、装饰品等的存在,又出卖了主人情致的枯槁、丧缺,不过,倒是一尘不染,毫不邋遢。
颇空的大客厅,正中突兀的摆着一张大方桌,上面还堆着厚厚的课本、练习册,晚饭后,正对门、侧对门位置,便坐着对父女俩。一直到今年高考结束,十年如一日的手把手辅导才画上句号。
到家后,放下行李,王初到厨房煮面,青菜汤面、加个煎蛋,大鸡腿,是王芊的,他自己青菜汤面、大馒头,就着酱菜。
当然,王芊颇不满除了吃面就是吃面,但她从不说。她爸整个人都灰沉沉的,怎会讲究吃的。她一惯你买啥我吃啥、穿啥,就是要你为我张罗。
回到这来的王初,有重重的躯壳上身感,在S城时的燥动已完全消逝,仿佛那只是因在它乡异地而起的莫名驿动,是场意外;在这个樊宠里,他又恢复了死水无波,灰朴颓沉。
收碗筷起身时,他扫了眼大方桌,可以撤掉了吧?晚上去跑步、在巷口和人下棋?反正,做什么都比重复十年如一日的好。
他突然真希望明天就到了报到日,送王芊上飞机,哟嗬,撒花。
【老王奶奶】:两个都见呗。
【皮皮妈朱瑶】:当然两个都见,小姐姐长得好、脾气更好,另一个离异的老
', ' ')('板开了几家店了,要能看上小叔,年底就把能事儿办了。
【大王】:老二是得有个自己的家和孩子了。
一直盯着【老王家】群里乱嘈嘈聊天的王芊冷嗤,说得她好像不是王初的孩子似的?她和他爸的家就不是家?
她爸是她的!
王初蹲在墙边整理手信,不时拿起手机瞄一眼,群里的聊天应他该都觑见了?一会就要送手信过去奶奶那边了……
“我可能不报S大了,我要去读职校。”她发了条语音给谢梓。
相距不过几步,他当然听见这特地说给他听的话,他毫无反应,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滞一秒。
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怎么说?”她单刀直入的问。
没头没尾,王初就是听得明白!他把手信分装入袋,缓缓抬头看她,“你说我能怎么说?”
能说让我过两年自由的日子吗?
能说知道S市区基本没有厂区?适合他的岗位基本都要频频出差吗?他怎么放心她一人住城中村出租屋?
怎么跟爷爷奶奶伯伯提?他们会怎么想?
说了会听?他用无奈看她的眼神代替叙说……
当然不会听他的,她志在必得。
他苦口婆心,“你先住校,我……”
“不行!”不待他把话说完,她打断了他。她不在这,没法搞黄他的相亲!他年底就会结婚!“一起走!一起!”
他看着她,她唇瓣紧抿、铁青脸倔倔瞪他!
像头小狮子、小斗士,“你不用说任何,求我也没用!”
“对,求你也没用!”他冷嗤。
父女俩的冷嗤,都是同一个清冷寡漠的路数。
——不是没有求过她。研二,他蹲在她跟前握着她的小手:柔嫩的手腕上一个用大头针扎成的血痂手表……
他疲惫的揽着她哭,“芊芊,再给爸爸两年?不考博,工作两年攒点钱,爸爸就接你出去。”
那时,她也是这样,铁青着小脸,倔倔、恨恨瞪他!
“芊芊,乖一点,就两年,爸爸发誓,接你出去!”但凡这里有个像样点的工厂、公司……
皮皮妈大伯母说,你爸好像要去实习了?毕业后读博嘛最少又是个四年?又是放假才回来,工作嘛就没个尽头了,春运买不到票还回不来了,小芊儿,哎,你比我们家欢欢皮皮确实苦命多,父母都不要你,嘿呵……
“不!”她怒吼:“啊!”她冲他的肩膀就是一口,血锈味渗进她紧咬的牙关,她咬紧不放!
她握着小拳头呜呜嘶吼。——她受够了!受够他放假才回来,开学又走!为什么每个人的爸爸都在身边,就他!绝不能让他毕业了不回来!那年,小学二年级,她一次次的交白卷,老师和她谈心,她只说老师你喊我家长来……
他搂着她的小脑袋瓜子,泪眼迷蒙呆滞的前望,老师同学都冲他喝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前程担着个小孩、一片灰茫茫。
他的毕业像一条生死时间线,嫂子生了双胞胎,父母、哥嫂、女儿都在盯着。
“不!”她再次低声嘶吼,“一起!要不我就报读职校!”
“芊芊!”
报读职校威胁不了他?她怒喘几下,平复了下语气,“王初!”小脸凑靠近他,幽幽瞪视他,“你不过去陪读,我、在大学找个男生,搞、个小孩出来!”像你一样……
“你敢?!”他倏的捏住她的小下巴,浑身兜头一阵冰冷,气得薄唇轻颤,敛紧的眸瞳里有幽火熊燃,他怒喘着重复:“你敢?!王芊!”——另一只手团成拳用力得震抖,似乎下一秒就会挥出来?
颓沉的他散发出从没有过的危险气息!
父女俩近得呼吸喷在彼此唇鼻间,诡异的身体反应、情愫在各自身心深处涌动,只不过,谁都没空细究,表面剑拔弩张。
她轻喘迎视他,要打人吗?努了半天嘴,她被迫抬着小下巴、却毫不畏惧瞪他:“家暴男!”
家暴男?什么鬼?他瞬间有点破功,松开她的小下巴,上面已有一小圈红肿,他蹙了蹙眉,指腹轻轻揉捻。
她打开他的手,吸着鼻子咕囔:“你臭男人!我要去找我妈!”
“去吧,让你妈去陪读,我臭男人,你妈是小仙女。”嗯,养不熟,很好!他是真气了,瞥了她一眼,起身,拿起烟包,走出院子吸烟。
“我说到做到!你别后悔!”她带着哭腔低吼。
“我高兴,当下最年轻的外公!”他站在门口,吐着烟雾。
“你就是想去结婚!”她嘶斯底里瘫在地上瘪着嘴哭。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我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也想有个家,回家有人说话。”他扔了烟头,又点了一根,“我就三十五了!王芊同学!”
父女俩隔着半掩的门,话赶话的吵。
她用手背不停的抹着泪,脸瘪蹙得皱巴巴抽噎着,可怜极了……
他背对着门,什么也没看见,看着
', ' ')('了又怎样?他跟他们一样,也是觉得结婚再生的孩子才是他真正的孩子!和她的家不算家!
她抱着自己蜷瘫在地上呜呜抽泣……
他深吸一大口烟,缓缓呼出,心头的杂闷并没随烟雾舒泄出来,心刺疼极,她很久没哭闹了吧?从他回来后。
想起从前她的哭闹法,真让人瘆得慌:小拳头团紧、全身发颤,先是尖叫、厉声大哭到嗓子沙哑、从气声到无声嚎啕,憋成紫白的小脸上全是涕泪……
一次又一次,紧紧抱住即将开学、坐车离家的他,小手捏紧他颈侧、肩膀上的肉,“不要、不要走!”
他狠起心将她推给老妈,头也不敢回……
无数次听她在电话里嚎啕:回来、你回来!
哪怕婴孩时,她也没像其它小孩般装哭卖萌,全是实打实放声大哭,连真哭都没法要到她想要的,惶论假哭?包括婴孩时最渴盼、最需要的妈妈的味道,她从不曾哭要得来,可嗓子就这么坏了。
提前交论文初稿的那天,正美滋滋的他,接到她班主任的电话,【留级】两字直窜他的耳膜!
听不太清老师说了一堆什么,他呆呆望着校训石,论文拿优又如何?考了博又如何?他女儿竟小学就得留级?她将来怎么办?这债他似乎、欠不起?
十年前那个王初,对导师鞠了一躬,无限留恋的望了眼留下他无数高光时刻的校园,颓然回老家,从五百强实习单位跌进一个半停产、靠转让专利和商标维持的老厂……
十年后的王初,扔了烟头,到沙袋旁水龙头洗手,走回客厅,女儿蜷缩在地、满脸泪痕、眼神呆滞滞的样子、直直撞入他的心扉……
那么无助、纤弱,执拗,像朵深冬里冒出蕊的小蔫花儿……
从能记事起,她没见过她妈吧?刚才那句【要去找妈妈】应该也就如当初哭着要找他一样罢了,和养熟不熟无关……
刚才她蜷缩在这想什么呢?想妈妈?
抱起她,放到沙发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不见过份灼烫,他扶起她靠进臂怀里,喂她喝润喉冲剂,她咬紧牙就是不喝!
“明天收拾行李。”他看着她,缓缓道。
泛红丝的眸眼滞了一瞬,倏的抬起、定定看他!
他点头!
“喝,晚上我去跟奶奶说。”
她抱着杯子,咕噜喝完,也没接他递过来的纸巾,用手背狠狠抹了下嘴。
——她赢了,但她并不开心,她悲伤、不爽!小时候,她靠哭闹留不住他,长大了靠威胁他要和男生搞个孩子出来才逼得他和她一起走……
她恨他!林林总总……
可、可是!她又喜欢他呀!现在喜欢,就、就先冲?冲啊,王小芊……
会、有一天,她不再喜欢了,到时她就狠狠抛弃他!踩着他的、大唧唧抛弃他!
她靠在他怀里思绪跳跃奔腾,红肿的眼眸闪烁不定,他垂眸、蹙紧眉看她,搞不清楚此刻这小家伙想什么想得这么神色斑驳?
“我有八千块零花钱,过年压岁钱还有这次高考爷爷伯伯奖的。”她突然说,在他臂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嗯?”他不太自然的往后退了退,拿起软垫放在她后背,将两人隔开。
“给你付房租。不要这个”,她扯走软垫,直接靠进他怀里,“没事,你慢慢找工作,我也找家教,我们在S城的小日子会很好的!
小日子什么鬼?
心头酸楚,没和她妈搞出事前,成绩从没下过年级前三、意气风发的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窝囊到女儿对他说找家教来补贴家用?
“用不着!你四、六级趁早给我过了!”他扶起她躺平了,略驼背走回去整理早已整理好的手信。
——满脸泪痕、我见犹怜的她,太特么撩了,香香、软软、美美在怀,他升旗了。
“王初!你爹味这么浓,娶不到老婆的!”她嗷呜。
王初:……,“我就是你爹!少没大没小!”
——————
王芊不知道的是,包括王初也没料到,这时分提出离家,老大并没任何牢骚,只是摆了他一道。
王初的大嫂朱瑶趁机提出三处面临拆改院子的归属。
“你们住的那个院子,小叔回来时已过了户,当然是你的,当时我们住的这,面积较大,所以落的是爸爸和老大的名,这也合理。”她长着张小圆脸,亲和又讨喜,多年从事美容服务行业,更练就不气不亢脾性。
王初闷闷听着,当然明白合理这个词,在她那有双关意。
“现在是新东区那边,爷爷留下来的一个废院子。”老大接话,夫妻俩唱起了双簧,“当时,小芊儿那边那么闹,爷爷气得脑溢血,要不是这事,爷爷也不会……,妈额角也被小芊儿的外婆砸了个包,后来阿瑶天天给抹芦荟汁,疤才消退了些……”
“你们直说怎么着吧。”王初眉头紧蹙,那件事什么时候能彻底过去?
“爷爷明说
', ' ')(',他的东西不留给老二的吧?”老大转向父亲,后者闷闷喝了口酒。
爷爷说的是不许给王芊任何,没说不给他;但这话很没意思,王初没出声。
“小叔,你读书那些年,都是老大照顾爸妈,当然,爸妈也帮你带孩子,这几年我忙着店铺,都是你帮着看顾爸妈,老大这些年都没带过爹妈理疗拿药,现在你离开几年由我们来照顾爸妈也是合理。”
“虽然这拆迁也不知拖个几年,先清确下来也好,你走之前,爷爷那个院子咱们几个去公证下吧,归爸、妈和我,爸妈的那份百年后你没有继承权……”
“行!”王初打断了他们夫妻红脸白脸的唱戏,“但我住的那边,已落我的名,全权由我处置,不得干涉我是否留给芊芊。”
“老二,你别傻!你要留给自己的孩子。”老妈摇头长叹。
“当初不是有做亲子鉴定了?”王初突然有些明白,那些年,孩子为什么那么盼他回来了。
“你爷爷当时说的是家里任何不许给王芊!”老爸拍桌子。
“算了算了,这话也没落字。”老妈出来打合。
朱瑶笑得眉眼如勾月,看着王初,一派得意。
人生,每一步,都算数!王初读本科时,她在帝都学美妆美容,瞅准这里比大城市慢了半拍、美容美甲刚兴起的商机,和同学来这开店,现在已有三家分店;
她生双胞胎,王初研究生将毕业,她窜誜王芊狠闹王初回家,让公婆全心给她带孩子;
王初回家时,她趁机提出,她的孩子太小,王芊实在太熊,把小院子给二叔他们住、顺便落户吧;解决了两处院子的归属;
现在,拆改关键时分,王初竟要离开?她再次拉老公出手……
吃对行业风口、家产分配,她每一步都对!
这个名校硕士,每一步都错吧?
她亲自送王初出来,“小叔,你偷了六年多的逍遥,陪小芊儿去上大学也应该。我理解你。”
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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