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子好。”黄妙云盈盈一拜,行了礼,心里却纳闷,母亲竟肯见人了!
安鸿雁朝着黄妙云一笑,道:“这位就是令爱,妙云小娘子?”
姜心慈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望着黄妙云说:“正是。”她又同安娘子道:“您请坐。”
丫鬟端了椅子来,让安娘子坐在罗汉床的旁边,黄妙云则紧紧地挨着姜心慈坐。
姜心慈是个性子刚毅利落的人,她唇边始终有礼貌的浅笑,“安娘子,胡妈妈同我们说了您开的学费价格。”
安娘子微微低头淡笑,她心里清楚,她现在这个身价,价格的确开高了,但是她急需用钱,少一两银子都不行,恼人的是,京中肯出这个价格请她的人并不多,黄家是最有可能出得起银子的一家人。
她正想着怎么跟姜心慈谈价格,姜心慈却问道:“敢问安娘子对自己的绣技可有十足的把握?”
安娘子愣然抬头,随即笑道:“旁的不敢作保,绣技却是信心十足。”
姜心慈道:“好。学费上,依您的意思,我们一分钱不还价,但是您要赢过一位绣蜀绣的绣娘,若您得胜,银子一次性付一半,剩余的一半,直到我女儿出师,按月付给你。”
黄妙云诧异地看着姜心慈,母亲还是知道了!
安娘子十分欣喜,一次性付一半,再好不过。她想也没想,就道:“妾身从命。只是不知道夫人要妾身用顾绣同人比,还是用蜀绣?”
黄妙云好奇道:“您还会蜀绣?”
安娘子颔首笑道:“我师父精通苏绣和蜀绣,我当初便是学这两种绣技出身,后来才转学顾绣。若要比蜀绣,我应该不输京中大半出名的绣娘。”
姜心慈说:“就比顾绣,我见过您的顾绣,算得上京中一绝。”
安娘子点了点头,与姜心慈闲话两句,便跟着胡妈妈先去客房安置下。
黄妙云等人走了,才依偎在姜心慈怀里,说:“您都知道了?”
姜心慈搂着黄妙云,嗔她:“你还想瞒娘多久?”
黄妙云忧心忡忡地问她:“您今日没有大碍吧?”
姜心慈抚摸着黄妙云的额头,绝口不提吐血和整夜无眠的事,摇头说:“……没有。”
黄妙云这才放了心,与姜心慈一起等胡妈妈过来。
胡妈妈去了不到两刻钟,便回了箬兰院,说客人已经安顿好了,张素华请来的林娘子也到了黄家,安置在了佳芳园。待过了午膳时刻,老夫人小憩了起来,便请两位绣娘一较高下。
下午,黄妙云在姜心慈房里歇了会儿,姜心慈吃了药还在睡,她便没打扰姜心慈,和胡妈妈一起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林娘子和安娘子早就到了,林娘子略微富态,梳着妇人髻,穿着体面,睥睨着毫无名气的安娘子,目露不悦。她去哪里不是受主家抬举?主家便是要考验她,不过略问两句女工上的事,同人比试绣技,这还是头一遭遇见。
安娘子倒是安之若素。
黄妙云和尤贞儿也陆续到了。
老夫人坐在首座上,问两位绣娘:“二位可都带了自己的绣作来?”
安娘子奉上《雪夜访客图》,林娘子也奉上了一副手帕大小的《芙蓉鲤鱼》,虽然林娘子的绣作不大,但是绣品车拧细微,用了十几种针法,游鲤灵活,芙蓉娇艳,极富有动感。芙蓉亦是川蜀之地常见的花朵,颇具蜀地风格,是上佳之作。
老夫人先看的蜀绣,频频笑着点头。
林娘子勾着唇角暗笑,京中蜀绣技艺,她能排得上前三,见过她绣作的人,没有不称赞的。
老夫人又看了看安娘子的绣作,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随即又不怎么笑了,拧眉看了半天,才抬头怀疑地问安娘子道:“这是你的绣作?”
安娘子从容地回话说:“回老夫人的话,是妾身所绣。”
林娘子没听到预想中夸赞的话,不解地看着老夫人,难道她的绣作还能输给姓安的?
尤贞儿不明白了,怎么老夫人没有直接判林娘子获胜?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林娘子一眼,道:“我虽也学过女工,但毕竟不算行家,不如二位互换绣作,相互品评。”
林娘子迫不及待要看安娘子的绣品,当即起身去接帕子,安娘子也起身泰然地拿过林娘子的帕子。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的绣作,安娘子的绣作没得说,她抱着必进黄家的心思,自身又是个自律苛刻、精益求精的人,便交了一副完美的绣作给黄家。但林娘子不同,她听说和她相较之人并无名气,随便找了一副旧的绣作给了张素华。
两幅绣品放在一起,高下立现。
林娘子在女工一事上,无法欺骗自己,单单论这两幅绣品,她赢不了安娘子。
两位绣娘同时抬头,安娘子一笑,很客观地道:“您的针法很不错,但是绣品不够平齐光亮,花纹边缘离刀切般的齐整,还差了些距离,是上佳之作,但也只是上佳之作而已。”
这幅旧作,算不上精品绣作。
林娘子脸颊烧红,眉头也皱了起来,表情里有难堪,有尴尬,有心虚,她嘴唇蠕动,才评价说:“这幅顾绣,没有瑕疵。”
从针法到构图、设色,一丝缺点都没有。
尤贞儿一脸惊愕,林娘子这是认输了?怎么可能!她要过两人的绣作过目,一旧一新,很显然蜀绣落了下乘。
屋子里气氛凝固起来,老夫人沉思着没有开口,尤贞儿拿着顾绣问安娘子:“敢问这绣作当真是您绘绣出来的?”
安娘子点了一下头。
尤贞儿笑了一下,道:“安娘子请恕我冒昧,您绣技高超,却从未闻名,若不亲眼所见,不敢置信。”
黄妙云也笑着回了尤贞儿一句:“表姐,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作假。”
尤贞儿想起张素华在孙家的遭遇,脸上再挂不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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