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叮嘱的人足下不停的要去见自己的小妻子,然而迈入府门便被告知小妻子正在歇晌,一腔喜悦似泼了盆冷水,所以与到府回禀要事的林太傅端坐于书房内时,虞应战气压极低。
看到这位将军是如何兴致冲冲入府,又是如何一脸阴沉的林太傅抚须一笑,似乎这位将军并未有传言那般冷血。
“老朽已按照将军吩咐叮嘱四皇子,今日四皇子失了颜面,只怕老朽日后不能再留在四皇子身侧了。”
回神垂眸,虞应战沉声开口:“太傅可有看的上的皇子。”
看得上?这位将军敢言,林太傅却不敢如此轻慢,抚须摇头:“年长的皇子们资质不差太多,倒是年幼的几位皇子中有令老朽感兴趣的。”
抬起眼眸,虞应战蹙眉:“十四皇子?”
哈哈一笑,林太傅点了点头:“将军慧眼。”
一觉醒来,有些发怔,看着外头渐渐落下的日头,听着盥洗室里传来揉搓衣服的声音,李言蹊终于回神,摸了摸头侧上午自己做好的小鞋小襦袜,凤眸弯弯,爬起身来。
“夫君,你看这是我做的小襦袜,好不好看?”
肃容揉洗着自己的几件外袍,虞应战闻声抬头,看到小妻子小脸睡得粉红,喉结微动,想到她现在身子不便,想到自己手上的几件衣服,隐忍垂眸:“嗯。”
又摸了摸,不见自己做的小鞋子,李言蹊走出盥洗室,半晌托着两个小鞋走回,凤眸弯弯,小脸偏过,再次炫耀自己的手艺:“夫君,你看着这是我做的小鞋子,好不好看?”
无法专心盥洗衣袍的人再次转头,蹙眉点头后将那来来回回乱跑的小妻子圈在怀中。
被圈在自家夫君与盥洗的水盆间,不能去寻其他小衣的李言蹊呆了呆,抓着下巴思索半晌,正想要从夫君腋下溜走,然而看到那水盆里的几件白袍时蹙了蹙眉头,满脸不悦的开口:“你怎么每件衣服襟口都有油印啊,你这样不行,日后她若是看见也要学坏的。”
摸了摸自己的高高的肚子,李言蹊仰起头,她旁的不知道,但至少知道若要孩子养成好习惯,做爹娘的要以身作则。
搓着衣袍的大手顿住,虞应战垂头,定定看着教训自己的小妻子。
扶着腰,李言蹊嗔了一眼,凤眸满是不悦:“看什么看呀,你总这样吃东西掉在衣襟上,如何成为女儿的榜样啊……”
话说一半,李言蹊突然顿住,他的衣袍上的油印不是她留下的吧……
轻咳一声,李言蹊更为理直气壮的嗔去一眼:“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总在我吃东西时抱我,我哪里会掉东西在你身上,我怎么从来不掉在自己身上?日后你莫要再弄脏衣袍了。”
虞应战蹙眉点头:“嗯。”
勾唇一笑,李言蹊极为满意,扶着臃肿的腰身便要离开,转到左边是手臂,转到右边也是手臂,前面是水盆,后边是那墙一样的胸膛,李言蹊撅了撅嘴:“我今天做的小衣你还没看呢。”
固执的要将小妻子圈在身前的人俯身啄了啄那红唇:“喃喃乖些,莫要乱跑。”
轻哼一声,李言蹊环抱住那窄腰,放弃炫耀自己日渐进步的手艺:“那你要快些洗。”
“嗯。”
然而两人相拥未几,一件衣袍还未洗完,虞尔便一脸凝重的走入:“爷,夫人,虞老夫人病重了。”
第78章
正堂内,身着锦缎的各院夫人坐在堂内两侧的椅子上, 掩帕垂眸, 蚊声啜泣, 侍女嬷嬷立于一侧安抚着各自的主子,内室里,府中几个年岁小的姑娘围坐于床榻外,同样眼眸泛红。
青幔下,虞老夫人面如蜡色,但仍旧端庄,银白的发丝一如往日梳理的一丝不苟。
垂眸喝下手中的汤药, 将汤碗交给一侧的嬷嬷后, 虞老太太执帕拭了拭唇角抬眸,未看众人,只是看向那小腹高隆坐在床侧长孙媳,虚弱轻叹:“你这都要快生产了, 跑来做什么,这府里动辄惊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太太今年身子大不如以前,虞国公府时有草木皆兵,但若当真是寻常病痛晕厥,虞尔是不会那般惊慌回禀的。
咬了咬唇,李言蹊垂眸不语, 没了往日的卖乖讨巧。
眼眸有些沉, 虞老太太有些累了, 自己这次生病惹得母族及与她交好的夫人们纷纷到府, 一上午与那些个夫人说话已经让她去了大半的精力,强撑着看向四下的孙女、孙媳,虞老太太轻轻一叹,重新看向坐在跟前的长孙媳:“不过你现下过来也好,趁着我还有精力,也能嘱咐你些话。”
轻轻拉过那细嫩的手,虞老夫人抬起眼眸:“祖母我一生操持国公府内务,虽无太大的功劳却也没有过错,日后离开也无愧于心,唯有几件事放心不下,喃喃能否替祖母操心些?”
她虽从不过问自家夫君的事,但对自家夫君的动向却心知肚明,即便她满心疑惑,可她知道,若老太太离开,自家夫君估摸会彻底与虞府断了往来。
心里为难,但李言蹊抬眸看到头发花白,精神不在的虞老夫人,心中一叹,垂眸开口:“若喃喃能办到的,定会为祖母分忧。”
含笑摇头,虞老太太轻嗔:“你这时候不作乖装傻了?放心,祖母不会为难你。”
李言蹊暗暗松了口气,然而心还未完全落下便听到轻叹。
“你的弟弟妹妹尚且年少,你身为长嫂日后要多操心些,姻亲大事喃喃记得留心,这几个姑娘嫁的稳妥了,祖母泉下才能彻底安心。”
这是要她帮忙相看亲事?李言蹊一怔,还未开口,坐在椅子上的虞应娇已经闻声上前,眼眸通红跪在床侧:“祖母说这些做什么,什么泉下不泉下的,再说二嫂在府经管着府中之事,将府中治理的井井有条,对我们更是时常照拂,祖母莫要担心我们了,应快些养好病才是。”
虞应娇声音哽咽,似是不愿听到祖母说这样离世嘱托的话,然而心中却是因祖母让李言蹊为自己相看人家而焦急,她与她从来不对盘,让那人为自己相看人家岂不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同样坐在床侧的宋舒棠也因着虞老太太的托付面色微白,且不说她现下是国公府世子的发妻,日后是国公府的主母,就说现下,自她嫁入国公府中,操持内务,无人不称赞,老太太不托付于她,反而托付给一个在外立府的‘外人’,让她这个虞国公府日后的主母如何自处?
捻了捻手中的帕子,宋舒棠抚了抚埋首于床榻的虞应娇,淡笑抬头:“是啊,祖母说这些做什么,祖母莫要操心这些了,比起这些,弟弟妹妹现下都盼着您快些好起来,您放心,孙媳定会照料好弟弟妹妹。”
听到这轻柔的话,四下几个眼眸泛红的小姑娘见祖母病重之时仍旧操心她们,也不再忍着,纷纷上前。
看着围过来的孙女们,虞老太太一叹,虞家仰仗长公主得势,长孙放弃世子之位,又与虞国公府减少来往,她看的清楚,也知道长孙的心思,这番托付不过是不想在她去后虞府失去最后的依仗,腆着老脸也想长孙看在她的面子上照拂一二,看到孙女眼中的排斥,孙媳眼中的试探,虞老夫人一叹,疲惫的闭上眼眸,罢了,她也有些累了,不想再去操心了。
虞老太太这次病重比以往来的严重,往日与虞家交好的世族夫人皆到府探望,府中一时人杂,自儿子娶妻后,李氏便试探的放了府中内务,见那宋家小姐将府中治理的井然有序便彻底放了心。
不论丈夫如何不喜这个儿媳,李氏对这位宋家小姐是极为满意的,不仅仅是因着她能操持内务,替自己分忧,更多的是因着这个儿媳能提点些她往日与其他夫人交往时的疏漏之处,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皆能娓娓相告。
就像郑雨眠曾说的,若想真正融入勋贵夫人间,须得有人引着。
被仆从簇拥走在桌席间,查看用度摆设的宋舒棠眉头微蹙,察觉出不妥后轻轻抬手命人上前,轻轻柔柔教训了几句,素手轻抬将不妥的摆设换下,随即更为严谨的离开查看别处。
这番干脆利落,极致谨慎的画面令坐在廊庭内的一众夫人接连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