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知晓小姐有孕的小容惴惴不安, 向外瞧了瞧,复又回身:“没有,小姐莫要着急, 再等等,这等药伤身,要多熬些时候。”
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宋舒棠开口:“小容, 你去催催吧,我怕玲儿冒失,端药时让人瞧见。”
小容领命离开, 宋舒棠垂眸, 手抚上肚子,攥紧衣裙, 她怎么会落得如此,想到自己那日从陌生的客栈醒来,看到自己遍体青紫, 宋舒眼睛一红, 那人死的太快, 否则她定要他死无全尸。
许久, 脚步声渐近, 听到门声响动, 宋舒棠吸了吸鼻子敛神, 疲惫开口:“把药快端给我。”
“二嫂在等什么药?”
清脆声响起,宋舒棠抬头,看到倚在门旁的虞应娇,强扯了扯嘴角:“我这些日染了寒,不过是让小容帮我拿些暖身的汤药罢了,妹妹怎地会过来?”
轻笑一声,虞应娇轻快的从门走到室内的椅子前,扫了裙摆落座后,眼帘一抬,声音依旧清脆:“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二嫂进了一间药铺,心里惦记,二嫂走后我去问了问,这一问才知道二嫂这段时间好像常去那家店呢?怎么了?二嫂不想要二哥的孩子吗?”
浑身一僵,宋舒棠攥着帕子的手在颤抖,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笑的甜美的女子,她知道了多少?
似了解她的心里,不理会她是何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虞应娇继续笑着开口:“嫂子高门出身,本能嫁给皇亲国戚却嫁给了二哥,心有不甘我倒也能理解,可是二嫂,你也不能做下那等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啊,我听闻二嫂可一直是贵女中的典范呢。”
陡然站起身,宋舒棠面无血色。
见她突然站起,虞应娇见好就收:“我了解二嫂,二嫂并非是那等浪□□子,定是那人强掳了二嫂。我也明白,这不是二嫂的错,可这事若是传出去伤害的只能是二嫂。”
瞟了一眼过去,虞应娇讨好一笑:“好在现下知道的只有我,二嫂对我向来好,我又怎么会因为外人的过错来伤害二嫂呢。”
垂眸坐回椅子上,宋舒棠艰难道:“你要如何?”
掩帕轻笑,虞应娇起身走近,为宋舒棠按揉肩膀:“瞧二嫂说的,我就不能发自肺腑的帮助二嫂啊。”
她擅长操持内务,里外往来岂能不会识人度物,虞应娇是个什么性子,她入府后几番交往便知晓,宋舒棠轻哼一声:“既然我有把柄落在你手里,说罢,你想要什么?”
按揉的手顿住,虞应娇也不再遮掩,眼眸明亮:“听说二嫂出嫁时,宋大人为二嫂陪嫁了七十二箱抬呢,真真叫人羡慕,我就不成了,我下面又有了一个弟弟,我爹绝不可能为我添箱太多。”
淡淡一笑,宋舒棠点了点头:“妹妹出嫁时我会为妹妹添几箱。”
听到这话,虞应娇蹙眉坐下,焦急开口:“那怎么成啊,二嫂就算添几箱也凑不够七十二箱啊。”
笑意僵住,宋舒棠暗自咬牙,她难不成想她将她的东西都给她?
看着那有恃无恐的人,忍下愤怒,宋舒棠点头:“妹妹出嫁时,确实不好寒酸了去,届时我定会为妹妹添够。”
心中欢喜,然而想起另一事,虞应娇噘嘴抬头:“我娘最近为我张罗婚事,可我实在不想匆匆嫁人,毕竟哪个女子不想嫁高门?到时我若不喜,嫂嫂定要为我说话啊。”
松了口气,宋舒棠点头:“好。”
彻底放了心,虞应娇满意起身,然而看到镜奁前的楠木香匣最上层的几个簪钗,眼眸一亮伸手拿过:“真真好看,嫂嫂这么多簪钗,不如将上面的这几个都送给我吧。”
面上的笑意不见,宋舒棠看着虞应娇将自己多年收藏的簪子拿走,看着她蹦跳着转身,死死的攥住帕子,她今后就要像这样处处受制,任人牵着鼻子走吗?虞应娇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她难道一辈子让一个没落之族的丫头压在自己头上?
心火上涌,看着那背影的眼睛越发阴沉,素手轻抬,宋舒棠垂眸摘下头上的簪子。
把玩着簪子开心,虞应娇正要迈门离开,后背一痛,刚要惊呼,嘴猛地被人捂住,眼眸一瞬睁大缓缓向后倒去。
鲜血喷涌,染湿了地面,也唤醒了宋舒棠的理智,看着地上眼眸睁大的虞应娇,宋舒棠一抖手中的染血的簪子掉在了地上,连连后退。
门声吱呀,小容奉药走入,然而转身看到地上的虞应娇,再看到自家小姐素白的衣裙染上血渍,手中的汤碗顷刻落地,浓重刺鼻的药气充斥房内。
“小……小姐……”
小容错步后退,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宋舒棠迅速回神,沙哑着嗓子开口:“咱们先把她埋在房内,临到夜里你带她离开,我会找个人假意追杀……”
说道一半,宋舒棠的声音顿住,错眸看到门外站着的林嬷嬷,还待上前,林嬷嬷吓得惊恐转身,高呼而去。
苦涩一笑,满手鲜血的宋舒棠跌坐在地。
虞国公从昏睡中醒来,还来不及问询母亲的丧宴置办的如何,便被小厮的传话气的胸腔起伏,两眼昏花,在一众惊呼声中,刚刚醒来的虞国公再次跌回床上,这一次并未晕厥,眼眸却睁的老大,手脚抽搐。
府中本就因着老太太的去世而乱做一团,已经六神无主的李氏在听闻丈夫中风的消息后一下老了十几岁,接受不了接连的打击也卧病在榻。
听到爹娘接连卧床,在前院与众人吃酒的虞应朗虽然面色难看却也按照礼制招待好了往来的宾客后才起身,吩咐下人将宋舒棠从后院将人送去大理寺,顾不得其他,径直去看爹娘。
虞国公府前院众人依旧推杯换盏,后院却已经乱做一团。
坐在席上独自酌酒,半晌,虞应战放下手中的酒盏起身:“不喝了,喝酒误事,明日朝中还有要事,虞尔,牵马吧,该回府了。”
一侧侍奉的虞尔心头诧异自家爷这长句,却也忙不迭地的去牵马。
虞应战的声音不轻,端坐喝酒的朝臣听到这话也都纷纷起身准备离开,都说了明日朝中有要事,若再坐下去便不妥了。
不久前还热络的前院顷刻宾客散尽,站在前院中的虞应战却始终未曾离开。
看望了父亲,知道父亲中风回天乏术,虞应朗面色沉重的起身,又去看了娘亲。
彼时,李氏已经醒来,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嘴里不断碎念:“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看到娘亲慌张如此,虞应朗淡淡一笑,拿过矮几旁的药碗一勺一勺递过:“娘,你莫要着急,我会支起虞府,只不过儿子拙笨,走的要慢些,但绝不会让娘失望。”虽然不喜那勾心斗角,可既然那是他注定要走的路,既然那是她娘想要的,他都会走下去。
温润的声音让惊慌中的李氏渐渐平静下来,李氏眼眸含泪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她的儿子脾气自小就好,处处有礼,儿子太过懂事,从不让她多添任何烦恼,与其说这么多年她为儿子付出,不如说这个从出生便懂事的孩子在为她付出。
因为有了儿子,夫家不再鄙夷她的出身,因为儿子的出色,往日一句话不肯与她言语的婆婆逐渐接受了她,他的儿子很好,可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她对他有愧。
眼泪掉落,李氏抬手覆上儿子清俊的面容,哽咽开口:“是娘错了,我儿莫要想那么多了,娘不需你背负沉重的担子,娘只想你日后过的随心所欲些,去做你想做的。”
从娘亲的院子里出来,虞应朗的面色好转,再听到管事说前院的宾客已经离开,更是松了口气,抬步迈入前院,看到桌椅间站着的高大男子,虞应朗抬步上前释然一笑:“多谢兄长。”
微微偏头,虞应战复又垂眸看向门外,见虞尔已经牵马过来,才道:“你若有何事,便递贴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