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爷硬着头皮道:“户部按规定的利息收账做账,此事我们不知情。”
他可不敢说户部纵容放高利贷。
文彦博嘴皮子利索极了,“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你这户部郎中做的也太轻松了。放贷收钱,你户部的人都跟着的,你敢说你不知道?哦,领个失察的错,推个倒霉蛋出来,然后你好我好,天下太平。”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廖大爷气得眼睛通红,“用不着这样撕扯我,我知道你这种言官,恨不能拉下几位大员下来,成全你们刚正不阿的名声,哼,沽名钓誉之徒!”
文彦博仔细摁平衣服上的褶子,悠然自得,“我说东,你说西,转移话题,无中生有,廖大人真有一手。哼,我就不上你的当!”
“行了,这里是政事堂,不是菜市场。”谢元祐沉声道,“此事涉及国法根本,我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词,奏章先放着,容后再议。”
“不行。”谢景明冷冷的视线扫过来,几乎削掉了廖大爷的脑袋,“老百姓被逼得没活路,人饿极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如果发生民变,谁能负责?”
谢元祐笑道:“十七叔夸大了,如今河清海晏,民间富足,哪有什么民变。”
谢景明弯弯嘴角,没说话。
廖大爷以为太子胜出一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不忘笑嘻嘻拍摄政王的马屁。
“王爷威名远播,手下的安西铁骑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些许卑贱小民,还不够您塞牙缝的。”
谢景明神色一凛,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黑影一晃,摄政王的手已经卡住廖大人的脖子。
谢景明一字一顿地说:“你记住,我的兵,我的剑,是朝向敌人的,不是对着我大周老百姓!”
廖大爷脸憋得青紫,嘴大张着,舌头吐着,双脚悬空不停地抽搐。
这场面惊呆了众人,他们惯于打嘴仗互喷唾沫星子,像摄政王这样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还是头一遭见。
“十七叔手下留情!”谢元祐慌忙劝阻,“有话好说,他毕竟是朝廷命官!”
谢景明手一松,砰地一声闷响,廖大爷死猪似地摔在地上,已是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都别动,我略懂医术。”文彦博从椅中一跃而起,拔下头上的一点油金簪子,向着廖大爷人中狠狠一刺。
哇啊!廖大爷鲜血直流,立马疼醒了。
文彦博将簪子插回头上小冠,十分得意,金簪子总算派上了用场!
“交由大理寺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彻查此案,胆敢包庇推诿者,罪同案犯。”谢景明说完,象征性地询问,“殿下可否同意?”
谢元祐仍坚持自己的意见,“十七叔有没有想过,一旦深究,青苗法必会被废除,这是父皇全力推行的措施,要写进功德碑的。”
谢景明淡然道:“皇兄那里我去说,殿下,民是国之根本,弃民不顾,掠过民财,才是动摇国本。”
一声令人胆寒的炸雷突然炸响,仿佛就劈在人们的头顶,惊得所有人浑身打颤,半晌回不过神。
他们都意识到,京城的天,要变了。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才停,巷子里浑黄的积水泛着白泡儿,飘着树枝烂叶,缓慢地淌向地沟。
随着游荡的积水,一个令高门大户惶恐的消息随之四散开来。
官家得知有人利用青苗法敛财,狂怒不止,下令严查、彻查,势必要除去朝中巨蠹。
借着官家的名义敛钱,让官家背骂名,不弄死你才怪!
国公府,吕氏惶惶不可终日,她怎么也没想到,警告沈氏的小案子,竟被摄政王做成了惊天大案。
何妈妈更慌,“听说廖大爷被喝令居家自省,这就相当于停职啊,下一步就是革职抄家。完了完了,廖大爷做啥都爱记账,他肯定有咱们放贷的证据,这可怎么办?”
吕氏强自镇定,“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顶多抓一两个大官平民怨,再处置几个经手的人,调任、降职什么的,查不到后宅。”
“对对,怎么说国公府也和摄政王连着亲,就是看在舅老爷面儿上,他们也不会查国公府。”何妈妈安慰她,更是安慰自己。
吕氏苦笑,“大概沈氏也想不到,她想要顾春和的命,结果倒送了自己的命,也不知道她现在后悔没有。”
悔,沈氏现在后悔极了!
她现在连水也喝不进,喉咙里是拉风箱似的痰声,手在床边摸索,似乎在找东西。
老妈妈淌着眼泪,“老爷脖子肿得老高,瘫在炕上起不来,东院的小贱人见势不妙跑啦,您安心,他俩都没好下场。”
沈氏摇头,干树枝一样的手在空中徒劳的抓挠。
老妈妈凑到她嘴边,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婴儿尖利的哭声突兀响起,随即是碗碟摔碎的声音,丫鬟婆子互相恶骂,没人管哭闹不止的小公子。
“我的儿——”沈氏上身猛然坐起,肚子一挺,不甘心地向后倒下,咽了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概中午左右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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