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和轻轻点头, “有劳姐姐。”
田小满瞅了个空子,悄悄找到田氏备细说了此事。
“什么?!”田氏惊得声音飞到了天上,“有人在顾春和菜里下毒?”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们惊愕地看向田氏,偌大的听风楼死一样的寂静。
田小满脸涨得通红,怎么也想不到姑妈比她还沉不住气!
“发生什么事了?”老夫人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田氏霍霍冲到顾春和桌前,端起碟子仔细看了一阵,然而她也认不得莽草,便拿到老夫人面前,气冲冲地要个查个一清二楚。
老夫人向后躲躲,尽量远离那碟子,“这不是八角吗?”
田氏满腔怒火直冲脑门子,根本没听懂老夫人的暗示。
这是她管家以来第一次主持的宴会。
大到各家的坐席排位,小到摆什么花用什么帘子,她是事无巨细样样操心,势必要办一场无可挑剔的寿宴,那是憋足了劲儿要盖过吕氏。不料有人故意拆台,竟想在她的地盘上出幺蛾子害人!
这口气她可忍不下。
不等老夫人发话,田氏虎着脸,吩咐管事的带人绑了厨房的人。
老夫人眼皮子乱跳,忙给吕氏使个眼色。
吕氏会意,暗暗拉住田氏,低声道:“今儿是老夫人的好日子,又有这么多客人在场,实在不是发作下人的时候,等明日再审不迟。”
“不成!”田氏一扬手甩开她的胳膊,高声道,“弟妹好糊涂,这是下毒,人命关天呐,你等一晚上不要紧,赶明儿真凶跑了,你去抓回来?顾娘子的碗里有毒,没准别人碗里也有,如果吃倒下一个,你能负责?”
吕氏僵硬地笑了笑,撒开手,坐一边不言语了。
谁也没吃东西的心思,太子妃轻蹙眉头,和旁边的妈妈轻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从众人脸上划过。
少倾,厨房的人都被押了过来,黑压压跪了一片,做羊羹的厨娘大声喊冤,“夫人明鉴,上百碗羊羹,我怎么知道哪一碗端给表姑娘?我想下毒也没法下。”
田氏问她是不是误放了。
厨娘断然否认,“八角味道霸道,为保持羊羹浓白鲜美,我炖煮的时候从不放八角,绝没有误放一说。”
田氏要审传菜上菜的人,从厨房到听风楼,中间经过三四道人手,连丫鬟婆子带管事,几十口子人,真要一个一个细细盘查,恐怕三五日都审不完。
那老夫人的寿辰算是彻底搅了。
“莽草?”太子妃用帕子垫着手,小心拈起来,“和八角也太像了,幸亏顾娘子警惕,才没酿成大祸。我们都没见过莽草,你怎么认得这东西?”
李夫人恶意地笑着,“是啊,凭什么你说有毒就有毒,除非你立时吃了,让我亲眼看看你死没死。”
便是蔡娴芷也狐疑道:“顾妹妹别不是看错了,今天是祖母的寿辰,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你省点事吧。”
“不会,我认得莽草。”顾春和站起来,极力平缓着急跳的心。
“析津县曾有人用莽草掺杂八角卖,差点弄出人命,我娘听了后怕,特意问了药铺伙计如何分辨二者。当时我就在旁边,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她的脸颊红红的,紧张得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手指几乎绞成了麻花,可还是将她的声音清晰地送进听风楼每个角落。
谢景明立在廊庑下,眼中余怒未消,神情却稍有缓和。
他旁边站着英国公蔡攸,脸色很难看,也不知是生气田氏不会办事,还是恼恨下毒的人坏了老母亲的寿宴。
太子妃瞥见廊庑下的人,目光霍地一闪,随着顾春和的话头问道:“析津县出产莽草吗?”
顾春和摇头,“没有的,我也不知道哪里长这个。”
很快,府里常用的郎中到了,仔细辨认一阵,一五一十禀道:“的确是莽草果,误食之后会呕吐、头疼,狂躁不安,严重的会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抽搐而死。”
众人齐齐倒吸口冷气。
田小满忍不住道:“这不就是失心疯?下毒的人好歹毒,任谁都想不到是中毒!”
那郎中捋着山羊胡子道:“万幸的是剂量小,只有一粒,还是羊羹炖好之后放的,毒性未完全发散出来。不至于要人命,不过要躺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转。”
田氏性急,“这东西都哪里有?”
“我们只用莽草叶子入药,很少用莽草果。长江北岸很少见这东西,多见于南边山谷,例如巴渝、黔中等地。”
“好了,你下去罢。”老夫人忙喝住郎中。
人们的眼神有点古怪。
柴元娘翘起一边嘴角,要笑不笑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谁都知道柴家来自渝中,和摄政王正在议亲,自然看顾春和不顺眼了,她又住在国公府,想动手简直不要太方便!
笑话,以为她也是后院争风吃醋的女人么?她要让一个人死,还用得着偷偷下毒这种小伎俩?
然她的目光掠过廊庑下的谢景明时,莫名坐不稳了。
谢景明拒绝柴家的联姻,九成九是为了顾春和!她明白,谢景明也认为她明白,如果他怀疑是自己的干的……
不,不会的,很明显是有人借此破坏两家的合作,谢景明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不会怀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