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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恩侯府
顾窈前脚才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后脚苏婉就到了。
她走进来时,打量了顾窈片刻,才迟疑着对顾窈问道:“阿窈,你那妹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母亲其实性子不错,难得让她亲自发作哪个,今个儿听了那话定是也唬了一跳,怕传到皇帝舅舅耳朵里才先出手责罚了。”
“纵然皇帝舅舅对阿窈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关皇帝舅舅,谁敢妄议半句?便是私下里说,也要顾忌着隔墙有耳,哪里会不知分寸当众嚷嚷出来,是等不及招来祸事连累了一大家子吗?”
“所以,阿窈你可别恼了母亲才是,也别被母亲责罚人的手段给吓着。”
顾窈听了这些话,朝她笑了笑:“没有的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呢。再说,婉姐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我和顾锦素日里并不亲厚,哪里会因着她怨怪长公主。”
听顾窈这样说,苏婉才放下心来,几步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捏了捏顾窈的手道:“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要不然你若心里头有疙瘩我都不知道往后怎么和你说话了。其实,阿窈你日后总是要入宫的,早明白这个道理总比晚明白好,就如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我舅舅,可有君臣二字处在前头,我哪里敢真的只将他当成舅舅一般。”
见着顾窈没有说话,苏婉看了她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觉着皇帝舅舅待阿窈你还是极好的,反正我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就从未见舅舅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听着那些事情,我都觉着是自己听错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连祖母都跟我说叫我往后在你跟前儿规矩着些,莫要说错了话,可我这样的性子,怎么能改的过来。”
“再说,咱们这样要好,便是阿窈你往后真进宫了,也不会改变,咱们会好一辈子是不是?”
顾窈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口中的日后要进宫,她只点了点头,道:“我自打进京城就只得了婉姐姐一个朋友,自然要一直好下去。”
苏婉听着这话就笑了,又陪着顾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告辞出来,去了母亲静惠长公主所住的院子。
苏婉进来的时候就听着长公主和贴身的沈嬷嬷商量着什么事情,她隐约听到皇上二字。
待沈嬷嬷退出去后,苏婉没忍住问道:“母亲,您刚才和沈嬷嬷商量什么,我怎么听到了皇帝舅舅?”
长公主无奈看了她一眼,女儿虽然性子跳脱,可心思却是十分细腻,又是知道分寸的,所以很多事情她并不瞒着她。
“明日皇上要来府里。”长公主开口道。
苏婉听着这话,一时吃惊:“这好好的,皇帝舅舅怎么会来”
她话还未说完,就一时顿住,随即眼底露出一丝震惊来:“是因着阿窈?”
“自打遇见阿窈,我觉着皇帝舅舅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都不像是他了。往日里舅舅忙于朝政,便是不忙的时候也从未将这些儿女私情放在心上过。现下却为着想要见阿窈一面,而来咱们南恩侯府,这若是传出去,外头人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静惠长公主却不像她那般震惊,她笑了笑,道:“都说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哪朝哪代的皇帝里不出个情种,有人登基多年从不沉溺女/色,可一但中意的那个人出现,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你舅舅又不是个昏聩的,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正因为想得到,所以才这般情不自禁。”
苏婉被母亲的这番话给惊到了,她想了想,道:“只盼着皇帝舅舅能一辈子这样待阿窈,不然阿窈进宫得宠一段时日若是失宠了,后宫那些妃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作践她呢,她又没什么依靠。纵然您贵为长公主,可终究不好过多插手后宫之事。”
长公主见着苏婉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忧之色,笑了笑道:“你别多想了,我寻思着,这窈丫头的恩宠长着呢。她这般美貌,皇上如今又这般倾慕在乎她,纵然是进了宫也会得宠好些日子,若窈丫头有福气,这期间有了身孕,诞下皇嗣,这地位可就稳固了。这宫中不是子以母贵便是母以子贵,只要有了孩子,恩宠倒在其后了。不然你以为虞贵妃失了二皇子后,何以落到今日这般境地?若是二皇子还在,皇上看在二皇子的份儿上,也会多少给她这个生母留几分体面的。”
苏婉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替阿窈委屈,觉着阿窈这般的相貌若是嫁到寻常人家,为人主母,定能得了夫君恩宠,相敬如宾一辈子。
可偏偏被皇帝舅舅给瞧上了,日后进了宫,说不得要遇上重重危险,若一朝失宠被皇帝舅舅厌弃了,便只能如那盛开的花朵般随着时间慢慢凋谢了。
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是心疼也做不得任何改变,因为她清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皇上想幸一个女子。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皇帝舅舅只看上了阿窈的美貌,一道旨意下来,阿窈也是要进宫伺候的,有哪个敢抗旨不遵。
看出苏婉的心思,长公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道:“放心,窈丫头是个有福的,再说,我总会护着她,不叫她受了欺负
', ' ')('的。”
长公主还有句话没有说,瞧着皇兄如此行事,说不得窈丫头根本就无需她护着,甚至她们南恩侯府反倒是要沾了窈丫头的光呢。
苏婉点了点头,心情好了不少。她陪着长公主用了膳,又说了会儿话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上午,顾窈正在屋里抄着经书,便听着外头有丫鬟进来,说是长公主身边的沈嬷嬷来了。
顾窈忙叫人将人请了进来。
沈嬷嬷福了福身子问了句姑娘安好,便说明了来意。
“长公主得了一幅缂丝青碧山水图轴,知道姑娘精通各种织绣的技法,请姑娘过去赏画呢。”
顾窈听着便点了点头,眼底也跟着露出笑意来,缂丝山水图轴,自是用了构缂、平缂等多种技法织出轮廓,又在局部淡彩渲染山、水、云等景色,本朝以钱塘岳氏缂丝山水画最为出名,这种织绣,顾窈只是听说过,却从未有幸见过,若能一睹真容,也能开开眼界。
顾窈如此想着,便跟着沈嬷嬷出了屋子,一路朝书房那边去了。
行至半路,顾窈才问道:“长公主可也叫了婉姐姐?”
沈嬷嬷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郡主的绣活表姑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得这缂丝青碧山水图轴放在郡主面前,只当是寻常的织品呢。”
顾窈点了点头,既而又生出几分奇怪来。
纵然婉姐姐绣艺不精,却也不影响她欣赏这织品呀?往日里长公主何曾因着这个就将婉姐姐撇下了?在长公主心里,婉姐姐怕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
顾窈心中咯噔一下,便生出几分紧张来。
莫不是承佑帝又移驾到这南恩侯府了?
毕竟往日里长公主虽对她多有照顾,但也多是派人送些东西过来,或补品、或首饰、或新鲜的瓜果,很少特意将她叫过去说话。
这般想着,顾窈薄唇微抿,眉眼低垂,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他到底要做什么?扮演这种浪荡公子上/瘾了吗?
顾窈心中堵着一口气,却不知是紧张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
她以为自己该是更紧张的,但其实,在慢慢靠近一间院落的时候,顾窈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紧张。
似乎是这事情太多了,她已经面对过好几回了,所以知道该怎么应付。
其实,承佑帝在她面前脾气并不差,不像旁人说的那般冰冷无情,甚至他对她还多了几分温柔和纵容。
饶是顾窈不想承认,几次私下里相处下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脑海中闪过端嬷嬷说过的那句话:“既然不得不进宫,不妨和皇上好好相处,叫皇上对娘娘多一些情分。”
若依着往日,顾窈心中绝对抗拒更多,可今日却觉着端嬷嬷这话说得也不错。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承佑帝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已叫承佑帝心中不满,他将顾孚青过继给父亲,叫她多了个兄长,不就是想要告诉她,她无路可走吗?她没勇气为着不进宫将一切都豁出去。而且,重活一辈子,她是不想进宫,却也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
许是存着这样的心思,顾窈在见着院子里穿着一身墨蓝色龙纹常服的承佑帝时,心中竟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眼前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掌控着她的生死荣辱,若她注定要进宫,她想要日子过得好些,是该如端嬷嬷所说的那样好好和他相处。他多喜欢她一分,多在乎她一分,她的余地就会更多一些。
她要当个聪明的女子,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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