蚝精一缩,战战兢兢地道:“千真万确啊,小的不敢说谎!”
龟妖遂将大掌一拍:“岂有此理,何方妖怪,竟敢在本大人的地盘撒野!”
话音一落,立时被一股蛮横妖力击飞出去。
殿内众妖吓的双腿发颤,谁也顾不上去扶起自家大人,惊惧的望着一团白雾冲进殿中,瞧上去好似一团棉花糖,黏黏软软,不见边角。
却从内骤然发出一声怒喝:“滚!”
妖物脑子构造最是简单,对强者的恐惧源于天生,但眼前这团东西,丝毫瞧不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隔了好半响,这群小妖怪们才纷纷回过神来,慌着丢盔弃甲,连滚带爬的逃出海宫。
那龟妖只挨他一记,便清楚自己的修为与来者天壤之别,惊惶跪下,伏地磕头。
“大人,小的知罪啊!”
“我问你,冥界的生死玄门何时开启?”
龟妖微微愕然,慌忙敛声道:“回大人,溟空海确是通往冥界的一道偏门,但五十年前,冥界曾爆发一场内乱,之后生死玄门便关闭了。”
“门关了?”
“是的,若是大人要去冥界,现下只有一条路可行。”
“说!”
“从北麓前去初云大陆,然后直走酆都。”
见对方陷入沉默,龟妖又补充道,“大人,溟空海内有直通初云大陆的海阵,小的愿意为您耗损千年修为,启动阵法送您过去。”
许久,邪阙终于道:“你先出去。”
龟妖松了一口气,伏地叩罢,躬身退出宫殿。
白雾甫一落地,邪阙顿时化成人形,再是一挥长袖,将夙冰和拓跋战放了出来,自己则席地而坐,开始催动体内妖力进行调息。
方才一阵雷劈海啸,拓跋战早已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莫说他,连夙冰都是奄奄一息,一落地,便掉脸吐出一大口血:“妖怪叔叔,敛霜都已经给您了,你逃走不就成了,何苦还要带上我二人?!”
邪阙睨她一眼,轻飘飘地道:“一根小小雷针,断没有如此大的能耐,你与拓跋战,必有一人身怀奇宝,可以抵御天雷。本王现□受重伤,妖力只余下不到两层,无法辨别。”
夙冰怔愣住,狐疑的望向拓跋战。
邪阙森森一笑:“而且天道恨本王入骨,随时窥探于本王,此番,不可再使用神通,这一路,总要有个人使唤。”
夙冰纳闷:“那您为何不回南疆,去冥界做什么。”
“不用你管。”邪阙阖上眼,“只要乖乖听话,本王断不会亏待你二人。”
“您真要去初云大陆么?”
“嗯。”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
“为何今天不走?”
“因为我累了。”邪阙再度睁开眼睛,剜她一眼,“你何时变得那么多话?”
“呵呵,呵呵。”
夙冰赔着笑脸,抱起拓跋战走去一边坐下。
看着邪阙重新阖目,看着他时而紧蹙的眉头,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一时间,那些早已尘封多年的记忆,亟不可待的在识海翻涌。
世间绝大多数孩子,学会的第一句话大都是爹娘,而夙冰最先喊出声的,却是一声“师傅”。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自懂事那天起,她的生命中便只有一个师傅。
萧白夜门下七名徒儿,夙冰是最小的一个。
入门时,她的那些师兄师姐,早已结婴多年,各霸一方。
身为谛听城世袭城主,萧白夜出身陇西贵族,在那个时代,不仅是陇西境修为最高之人,更享有魔族第一美男子的美誉。夙冰自小承欢膝下,除却萧白夜闭关,几乎很少离他左右,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许是娇惯的厉害,直到一十七八岁,才将将修到练气九层,以她天纵之资来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反正天塌下来尚有师傅顶着,师傅又不嫌她愚钝,她也不甚在意。
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直到三百七十岁结成魔婴,夙冰从未单独离开过谛听城。哪怕金丹期为锻造本命法宝寻找材料,走南闯北,上天下海,也是萧白夜一路陪着。
莫说魔修喜欢独来独往,便是放在道修境,也没有谁家师傅凡事皆会亲力亲为。
不久之后,谛听城乃至整个魔域一夜之间谣言四起,一说她是白夜魔帝与北麓某位高阶女道修的私生女,若不然,以萧白夜孤傲至极的性子,怎会在大乘期临近飞升天魔界的节骨眼上,不去闭关躲避天罚,反而抱个婴孩儿回来抚养,还手把手的悉心栽培?
二说她同萧白夜之间,其实早已生出禁断之情,否则,哪有宠徒弟宠成他这样的?
不比现今,在上古时期,师徒恋绝对是禁忌。幸而魔人并不在意什么礼教,萧白夜又是站在金字塔尖、令人仰之弥高的人物,谣言听罢,仅仅一笑而过。
他说清者自清,但夙冰并不清。
从她牙牙学语再到春心萌动,身边的异性生物,只有萧白夜一个,睁开眼睛是他,闭上眼睛还是他。随着年龄渐长,她多少也能揣摩出,萧白夜对自己的呵护,委实有些超出师傅应有的范畴。
私心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于是在她二十六岁那一年,百无禁忌的夙冰,闷头灌了一大坛老酒之后,直接冲去自家师傅洞府告白了。撇开师徒关系不说,初初筑基的小弟子,胆敢向早已进阶大乘期的堂堂魔帝告白,在她看来,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于告白之时,脸上的骄傲甚至多过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