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应的眼底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也没有幼时那般喜悦了。
胤禔回想起上午时他在延禧宫里与自己额娘爆发出来的激烈争吵,薄唇抿得紧紧的,浑身散发出来的情绪也很低沉。
近几年上朝听政后,胤禔才发现想要拥有从龙之功的大臣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即使他从未表露出一丝,他想要挤掉胤礽上位的心思,但一些与赫舍里一族立场不太对付的朝臣们,暗地里还是偷偷簇拥到了自己身边,想要把他捧起来与胤礽做对立。
偏偏更可怕的是,他汗阿玛不知道是抱着平衡朝堂势力的心思,还是纯粹想着磨砺储君能力的心思,竟然高高坐在龙椅上将这种事情看在眼里,完全没有出声制止这种现象。
二十岁的胤禔已经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憨直少年了,他视线低垂,将两只手掌翻转过来掌心向上,瞧着自己两只被弓箭和马鞭磨出薄茧子的手心,目光沉沉的。
他已经想好了,不管他汗阿玛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是一丁点儿都不想要掺和进这复杂的朝局的。
如今怕是只有自己向汗阿玛提前请命去驻守边疆亦或是出海了,才能彻底断绝掉他额娘以及那些背地里涌到他身边想要撺掇着他夺嫡上位大臣们的心思了。
否则等他额娘那野心勃勃的心思暴露出来,被他汗阿玛知道后,即使看在自己面子上,怕是汗阿玛也绝对不会放过延禧宫的。
到时候他额娘究竟是像当初的乌雅氏一样命丧在景祺阁,还是像如今的小钮祜禄氏一样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呢?
胤禔说不准他额娘的结局,但肯定不会好就是了。
初春的天气还稍稍有些冷。
午后灿烂的太阳光透过墙壁上的玻璃窗照射在屋子内的小两口身上,给胤禔和伊尔根觉罗氏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伊尔根觉罗氏睡的很沉。
胤禔则抿着薄唇,紧紧攥着两只搁在大腿上的拳头,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的,让人瞧不出来他心底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
在南三所当值的宫人们瞧见自打大阿哥那日顶着侧脸上的五指红手印,怒气冲冲地回到南三所后,平常一天跑来南三所好几回的惠妃娘娘突然就像是转了性子般,再也不来大阿哥的院子,看望怀孕的大福晋了。
惠妃娘娘不来南三所了,南三所最大的变化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热水突然离开了底下的火苗,表层水面停止沸腾冒泡,完全平静了下来。
住在胤禔隔壁的三阿哥胤祉也觉得自己的鼻子总算是得救了,以后可以不用再闻到那从隔壁院子里随风飘来的古怪补汤味儿了。
强势的婆婆不过来了,伊尔根觉罗氏紧绷起来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三月的天空非常蓝,春光也很明媚,御花园中的观赏花树开出了一簇簇的绣球花。
伊尔根觉罗氏经常让宫人们将摇椅从屋子里搬出来,摆放在院子中柔和的春日的太阳光下。
她被宫人们小心翼翼搀扶着坐在摇椅上,闭上眼睛边晒着暖融融的太阳,边用手轻轻摩挲着皇贵妃送给她安胎的暖玉,那些乱七八糟的补汤也不用再被自己婆婆逼着喝了,心情舒畅了的伊尔根觉罗氏,胎位一天比一天稳固,精气神也越来越好了,原本瘦下去的脸蛋也渐渐开始长肉了。
待惠妃从宫人口中知道在她不去南三所的这些日子里,大福晋没有喝她派人送去的补汤,脸色却也一点一点变的红润了。
纳喇氏忍不住不高兴的将红唇抿成一条线,心里倒是有些不舒服了,觉得这个儿媳妇其实也没有她原先以为的那么好了。
在伊尔根觉罗氏没嫁给她儿子之前,她儿子可不会当着宫人们的面,与她脸红脖子粗的犟嘴的!
站在一旁将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的大宫女喜莲瞧着自己主子年龄越大,性子也越来越偏执了,整日想的就是该怎么样让大阿哥夺嫡上位。
只要大阿哥登基即位了,到时候她们主子就能风风光光地成为圣母皇太后,死死地压元后赫舍里氏一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阿哥都要当阿玛了,可自己主子还是觉得当初她的长子承庆早早夭折就在于元后赫舍里氏没有及时往阿哥所离派医术精湛的太医。
喜莲看着她主子一直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皇太后世界里不愿意走出来,心里很沉重。
当初她年满二十五时本想出宫过平静日子,可是被主子给拦了下来。
这些年她看着主子在权力中越陷越深,劝不动纳喇氏放下心里的那些执念,也不敢再对纳喇氏说,大阿哥其实早就与您离心、疏远了。
即使没有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大福晋在,您母子俩的情分也早就在一次又一次您逼迫大阿哥去夺嫡的争吵中磨没了……
延禧宫中发生的事情,住在储秀宫里的皇贵妃没有关注。
春光极为短暂,日子一晃,几场春雨一下,紫禁城的温度就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转眼就到了五月初。
五月初三过完,胤礽就满十八周岁了。
康熙和皇贵妃坐在一起商量着储君大婚的事情。
太子胤礽是大清建国以来第一位公开册立的皇太子,储君成婚的一众事宜没有前例可循。
就像是当初康熙给皇贵妃赐下了独一份的八尾凤钗一般,不管礼部官员拿出什么样的皇贵妃册封典礼册子,康熙都觉得不对味一样,将礼部官员拿出来的方案给一一打回去,让他们挖空心思重做!
眼看着五月过完,树上的蝉鸣一日比一日聒噪,六月都快要到底了。
康熙还是纠结着该如何给他宝贝儿子举行大婚典礼,毕竟他宝贝儿子可是大清的第一位皇太子,若是大婚典礼办的不好,岂不就是给未来的子孙们开了个不好的头吗?
皇贵妃瞧着康熙愁的下巴上的胡子都快被他给揪秃了就拿起礼部做出来的十种方案册子,挨个看了看,觉得无论是哪一种方案都很不错,这大婚规模仅次于帝后大婚了。
六月过完了,七月也转眼过了大半了。
康熙三十一年都过去一半了,正当晴嫣决定催着康熙尽快将外甥大婚的方案给定下来时,宫外突然传来了噩耗。
准太子妃瓜尔佳氏的玛法——和硕额驸华善竟然溘然长逝,归于极乐了!
溘然长逝的意思是“忽然死亡”。
和硕额驸的身子骨明明挺硬朗的,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收到宫外消息的康熙和皇贵妃一惊,转而立刻反应过来华善去世了,身为孙女的瓜尔佳氏得给她玛法守三年的孝,等到她的孝期过后,胤礽最快怕是也得等到康熙三十四年才能大婚了。
晴嫣这下才隐隐约约想起来,似乎历史上的太子殿下大婚的时间也很晚,八成也是因为历史上的太子妃在成婚前,家里有直系长辈病逝了,因为守孝,所以才成婚晚了?晴嫣不太确定的这般想着。
实话实说,她可以理解这种意外,以她后世人的眼光看来,太子外甥今年才十八岁,放到后世刚刚高中毕业,再过两年成婚年龄也不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