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安这才看向姜笙道:“去吧。”
“成,你先走,我见你走了便回府。”姜笙站在门庭处,门口的灯笼照的她眉目柔和温润,方才还在车上闹别扭的小夫妻,此刻再不见一丝罅隙。
贺屿安看了她一眼,才放下车帘,马车慢慢使离姜府。
直到马车驶离视线,姜笙才转身回府,她抬脚进了府宅,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盛家姑娘呢?”
那小厮忙道:“还在屋子里守着呢,对了,方才盛家公子也来了一趟。”
“盛阙公子也来了?”
小厮想起方才屋子里的几声不大不小的争吵声,不禁自觉有些尴尬,点了点头道:“是,不过已经走了。”
“又走了?他来见兄长的?”姜笙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只这么两下,姜笙便了然他的意思,便没再多问,抬步直奔主屋。
此刻主屋灯火通明,姜笙刚靠近,便听屋子里姜城南淡然又疏离的声音:“盛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天色又不早了,请回吧。”
“我受了姜笙的嘱托,她人还未回,我不能回去。”盛枝又顿了顿道:“你觉得如何了?伤口可还很疼?要不要我替你喊府医来?”
姜城南憋了许久才声音声音道:“不必。”
话音落下,便是长久的静默,姜笙看着明窗上倒映的影子,心里头有种说不出复杂,怕惊着两人,她轻咳了两声。
而后才不慌不忙的进了屋,一进门便瞧见坐在离姜城南不远的盛枝。
“老夫人怎么样?”盛枝见着她便问了一句。
姜笙摇了摇头道:“不大好。”
盛枝对这位老夫人的做派是很有感触的,闻声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又安慰了一两句,而后很是识趣道:“你既回来,我便算交差了。”
姜笙点了点头,很是真诚谢道:“多亏了你,过几日我必好生谢你。”
盛枝闻声也不推拒,娇俏道:“那好,你可别忘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
说罢看了不看姜城南转身便要走,两人之间似萦绕着些瞧不清的尴尬,天色已黑透了,想起贺屿安的叮嘱,她一个人回去姜笙亦有些放心不下,正要着人来喊人,可又不知唤谁,正局促间,床榻上的姜城南发了话,咳了一声朝外喊了一句:“德成。”
话音一落,院落里不知从哪处窜出来一人,直到此刻,姜笙才发现这院子里竟一直有人把手着。
“护送盛姑娘回去。”姜城南靠在床榻上吩咐道。
盛枝头都未回拒绝道:“不劳姜公子费心了,盛枝带了些家丁。”
姜城南未语,未在继续劝她,只是看向姜笙,这么一来,姜笙落了两难,轻声叹了口气劝道:“天色太黑,还是让护卫送你回去,不然我放心不下。”
姜笙既这么说,盛枝也不好拒绝,抿了抿唇算是同意了,而后抬脚便离去了,德成见状忙跟了上去。
待人一走,姜笙刚回头,便瞧见床榻上的姜城南竟掀起软被要起身,只动弹了一下,估摸着已牵扯到伤处,眉宇疼痛的皱了一下。
“你做什么!”姜笙脸色一白,忙上前去扶他。
姜城南抿着唇,长吁了一口气才算是缓过劲来,捂着伤处囫囵道:“有些公务未完,事急,耽误不得。”
性命都快不保了,竟还想着公务,姜笙强忍着怒意,面色一沉看向姜城南道:“兄长,是太子吧。”
姜城南的僵持的身型几不可微一颤,眼眸里划过几分慌乱,只刹那间便恍若无事的垂下眼眸,烛火的阴影照印在他面无血色的脸上:“胡言乱语什么?什么事又与太子有关,不过是处理些寻常的公务罢了。”
还是与小时候一样,每每心虚时总不敢瞧她,姜笙心蓦然一坠,即便早有猜测,可真相当真如此,她又有些接不住了,她眸光笃定道:“父亲的事,与太子有关是不是?”
姜城南面色更沉了,拳头紧握,抬头看向姜笙:“幼幼,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姜笙嘴角掀起一抹苦笑,姜城南的反应无疑便是将真相坦露到她面前,她知道,她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兄长,方才那人,是二皇子身侧服侍的随从吧。”若不是瞧见那人,姜笙倒不会这么笃定,有些事好似薄雾一般萦绕其中,自己有置身之内,瞧不清也瞧不透,可有时薄雾散去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所有的浑浊不清的脉络皆呈现在眼前,不过须臾便能拼凑出答案来。
姜城南眉宇几不可微一拧,不禁闪过一丝懊恼,受了回伤,竟脑子都不大清醒了,大意至此,他已极警惕自己身侧的人,唯恐姜笙认出他身侧的人是二皇子身侧的,没想到一时情急,喊出了德成,竟还是叫她了出来。
“幼幼,有些事你无需知晓,你只要知道,只要有兄长在,你便再无旁人可欺辱,任谁都不成。”
姜笙闻声只是默然坐到榻上,冲着姜城南莞尔一笑道:“兄长,你可知道幼幼本早该死了。”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姜城南有些不解的看向她,这是在怨怼他这些年未及时找回她?
“说来兄长未必信。”她长吸了一口气,眉宇处有抹驱散不开的青雾,淡淡的:“幼幼早死过一回了,这一世是捡来的便宜,上一世你还未认下我时,我便死在了周家。”
屋子里静谧一片,除却烛火炸烛的声响,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姜笙见姜城南一脸复杂的看向自己,又淡淡一笑自顾自道:“上一世什么苦什么累都受过,死的时候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与现在相比,实在是惨上好多。”
她募的又看向姜城南,目光坚定又确信道:“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事都经过,起初在周家,无论是经着什么事都能撑下去,可后来还是没撑的住。”
姜城南此刻心中犹如掀惊涛骇浪,惊骇的他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许久才干涩又喑哑的问答:“为什么最后没撑下去?”
没撑到我找到你?
这句话姜城南哑在嗓子里,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姜笙垂下头,想起前世即便到此刻她依旧没能沉静下来,她声音哑涩道:“玉岁死了。”她声音里带着颤,冷静了下才又道:“她虽是个丫鬟,但与我相携多年,不离不弃,在我看来便是姐姐,有她在,我便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念头,即便受了再多的委屈,还有人陪着我一同担着,那时想的最远的事便是带着她一块儿回锦州。”
姜城南在一旁看着她深陷痛苦回忆之中,想抚慰她却又无话可说,只余淡淡的无力。
“可她死了,抛下我死了,幼幼又只一个人了。”她顿了顿才又道:“兄长,一个人时的冷与绝望,幼幼在清楚不过了,即便到现在,我仍旧不敢想当初一人在周家的情形,我当初是毫无办法,可你不是,你不是只一人,姜家也不是只有你,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两个人比一个人担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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