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数月里, 这皇城里的人们死的死, 逃的逃,被抓的被抓,直到近日严璟入主皇城,一切逐步恢复了条理。幸存的先帝的嫔妃们被重新安置回了原本的住处,各个宫里也重新分配了人来侍奉,保证她们的饮食起居之后,严璟便再懒得过问待先帝丧期过后,他会再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她们去选择自己的后半生,不过不管她们如何选择,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泰宁殿也分了几个内侍,照顾严璟的饮食起居也算谨慎细致,但严璟依旧没放弃让人去查探银平的消息,但在先前的动乱之中,银平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很少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也无人关心他的行踪,以至于到如今也没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参见陛下。
刚走到泰宁殿外,内侍便立刻迎上前来问安。登基大典尚未举行,但严璟已经完全接手了朝政,成了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不管是朝臣们还是后宫的宫人们皆已改了称呼。
严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压在手里的几件待解决的事情,并未察觉到这内侍的欲言又止,径直进了内殿。那内侍跟在他身后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着殿内影影绰绰的烛光,最终上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殿门。
门合上的轻响打断了严璟的思绪,他的视线从殿内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今日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晨起明明已经拉起的床帏不知为何放了下来,将整张大床遮了个严严实实。
严璟盯着那床帏看了一会,唇边慢慢漾出笑意纵观整个大魏,能够随意出入他的寝殿并且无需禀报,并且胆大妄为直接爬上龙床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笑意从他的脸上慢慢扩散开来,还没看到人,他的心便已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起来。他已经有好几日没能好好的看看崔嵬,他有许多朝政需要处理,军中的大小事情也需要崔嵬去安排,二人各有各的忙碌,在朝堂上虽能相见,却几乎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想到这儿,严璟忍不住摇头,这么算起来,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有些吃亏,没有三宫六院也就算了,心间就装了这么一个人,却连好好温存一阵的功夫都没有。
严璟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来到床榻前,猛地掀开床帏,却发现不知是不是等的时间太久了,原本那个看似想要给自己惊喜的人,正蜷缩在宽大的龙床上睡得香甜。原本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红,凑近前去,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严璟微怔,挨着床榻坐了下来,伸手将少年贴在侧脸上的鬓发理到耳后,如此细微的动作,惊扰到崔嵬的好梦,他的眼睫颤了颤,慢慢醒转过来,目光由涣散一点一点集中,直到看清了面前的人,立时漾出了笑纹:璟哥。
少年的声音还饱含着浓浓的睡意,却轻而易举地拨动了严璟心弦,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将仍旧有些困顿的少年拉进怀里,轻轻点了点他微红的脸颊:我在宫里忙得焦头烂额,没成想将军却好生清闲,得空饮酒不说,醉后还跑到我床上睡大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还未完全散去,崔嵬整个人懒洋洋的,顺着严璟的姿势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听见抱怨也不急着辩解,反而是凑过去在对方唇上落下了一个吻,这一吻明明极浅,结束的那一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崔嵬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严璟的唇。
严璟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揽着崔嵬肩膀的手一紧,干脆俯下头,直接吻上崔嵬的唇。
自当日离了云州,便有太多的事堆积在二人面前,如此的亲密显得格外可贵,以至于一吻过后,严璟仍觉得无法满足,浑身上下的所有的感官好像都在提醒他,再继续做些什么。严璟微抿起唇,将方才已经无意识伸进崔嵬衣领间的手收了回来,拉过了崔嵬的手。
一吻过后,崔嵬清醒了许多,他靠在严璟身上平复了呼吸之后,才坐直了身体,揉了揉自己变得通红的耳垂,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严璟的脸:璟哥好像瘦了。
严璟捏着崔嵬的手指:还不是将军事务繁忙,明明近在咫尺,还让我承受相思之苦。他说着话,将脸埋在崔嵬颈间,轻轻嗅了嗅,偏偏将军还有时间与旁人饮酒。
严璟的呼吸落在崔嵬颈间,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不是旁人,是跟符越还有几位将军。
符越他们就不是旁人了吗?严璟对于这个回答颇为不满,不由道,先前将军还义正言辞的说军中不可饮酒,今日怎么还带着其他几位将军一起违反军法?
不是在军中饮的,是因为崔嵬微微蹙眉,将自己从严璟怀里挣脱出来,顺带抽回了手,跪坐在床榻上看着严璟,面带些许犹豫,试探着开口,璟哥真的猜不到今日我为何跟他们饮酒,又为何在天黑之后也要进宫来?
严璟歪了歪头,手托腮看着崔嵬,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不如阿嵬提醒一下?
崔嵬垂下头,神色里多少有些失望,还有一点极力隐藏的委屈,小声解释道:明日是我的生辰,往年都是在军中过的,但是今年我想空出时间和璟哥一起
这样啊!严璟伸手将人重新揽回了怀里,凑到少年耳边低低道,那看起来,这一次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倒省的明日我专程下诏将你从军中叫回来了。
崔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璟哥记得我的生辰?
严璟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阿嵬这话说的未免太没有良心,你的事我都放在这儿了,又怎么可能会忘?
崔嵬似乎还有一些不相信,总觉得严璟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自己的,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似乎想从中看出一点点迹象。严璟被他的表情逗笑,轻轻摇了摇头,回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锦盒,递到崔嵬手里:本来是准备明日再送的,但现在若是不拿出来,阿嵬应当是不会信我了。
崔嵬坐正了身体,将那锦盒打开,露出了一枚玉石所制的同心结,玉质澄澈,雕工精细,纵是崔嵬对这种东西从不感兴趣,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盒里拿了出来,托在掌心仔仔细细地去瞧。
这是五六年前我出宫立府的时候,母妃很久以前让人准备的,直到今日才终于派上了用场。严璟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玉佩,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天底下仅此一份,不知道这样的生辰贺礼将军肯不肯收?
崔嵬将玉佩放回盒里,珍重地将锦盒收入怀里:送出来了便是我的了,璟哥就算想要回,我也是绝不肯归还的。
严璟笑了起来,将少年重新拥入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这天底下除了将军,还有谁敢收?不过
崔嵬立刻蹙起眉头:璟哥不会这么快便后悔了吧?
倒是有些后悔,严璟慢吞吞道,后悔送的早了一点。
他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崔嵬的手背,徐徐开口:我母妃当日说过,这玉佩是要留着大婚那日送给心爱之人的。所以,除了玉佩之外,我还让人准备了一些旁的东西,本是打算明日将你哄回来之后,一起拿出来的。
崔嵬原本以为严璟近来事务繁重所以将自己的生辰忘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还是在心底说服自己,却没成想,严璟居然提前做了许多的准备,一双眼立时亮了起来:既然贺礼都已经送了,那不如一起拿出来吧?
到底是少年心性,崔嵬明显已经迫不及待,根本再等不及几个时辰后自己生辰的正日,只想立刻便将严璟的心意全部看到。
严璟笑着看了他一会,终于点了点头:也好。
他从床上下去,起身走到墙角的柜子前,将手按在柜门上时,动作突然顿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跪坐在床榻上,满眼都是期待的崔嵬,认真道:阿嵬,你要想好,东西我若是拿了出来,便再容不得你后悔了?
崔嵬并不是十分明白严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心底隐隐地有一种感觉,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他唇边漾出笑,看着严璟:只要是与你有关的,我便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