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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越挑了挑眉,唇角扬了扬:商议正事可以,将军还是先将外袍脱了吧,这帐中好像是有点热,将军半边脸都红了。

崔嵬还没开口,一直默不作声地抱着严玏的严璟突然开口:将军年纪小脸皮薄,所以稍一热就会红脸,自然比不上符将军,在这帐里都坐了这么久了,还神态自若呢。

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自家发小,莫名其妙就被当朝太子回讽为脸皮厚又不能出言反驳顶撞的符越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而后正色道:今日确实有两件事要向太子殿下与将军禀报。

他说着话从案上拿起两份奏报,递予严璟,在得了严璟的示意后,又转递给了崔嵬,跟着解释道:其一,将军前段时日忧心的战马的事情,解决了。

崔嵬眨了眨眼,低头朝着奏报上看了一眼,讶异加惊喜的神色溢于言表:阿依公主真的愿意送战马给我们?

符越在听见阿依的名字时,神色温柔了许多:将军,是卖不是送,只是阿依是想借此事与我们结盟,她可以先将战马借给我们,待我们将来解决这些纷争休养生息之后再支付银钱,但,作为交换,她希望太子殿下能做个保证,待您重回都城,登上皇位之后,下令开通云州与北凉的官道,让北凉可以以云州为中转,与大魏及西域各国通商。

严璟漫不经心地轻抚了怀里的严玏,目光朝着崔嵬正在看的奏报望去:不过一面之缘,竟然能让那位公主殿下如此信任?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却含着深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回都城,此生,又能不能重回都城。她也不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符越面色凝重,似是在思虑,而后回道:或许她是觉得,就算自己押错了人,损失的最多也只是一批战马而已,但若是押对了,她就真的能靠自己,给族人们一个不一样的北凉。她一向有胆有识,从不做畏首畏尾的事情。

严璟点了点头,算是认同符越的话: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军中现在正缺战马,而她能为我们解燃眉之急,求的不过是未知的以后,怎么看都像是我们占了便宜吧?更何况,就算将来与北凉通商于我们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应下此事。

说到这儿,他又补了一句:就劳烦符将军与阿依公主商讨后续的事情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符将军可以亲去北凉王城,只要公主还愿意让你回来就行。

符越微一抿唇,抱拳道:属下定不辱命。

严璟噙着淡笑看了他一眼:那接下来,可以说下一件事了?

一旁看完所有奏报的崔嵬已经抬起了头,面色深沉,目光里包含着种种情绪,缓缓道:都城急报,八日前,南越与西南联军进攻都城,严琮及郑家自知不敌,开城门受降称臣,都城已落入康王陈启之手。

第七十三章

皇城依旧是那个皇城, 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只是其中的景象,早已不复当初。

巍峨的宫墙上随处可见焚烧后的痕迹,青石砖路上处处是斑驳的血迹。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原本只有贵人们才能出没的内宫之中转来转去, 将妄图隐藏或者逃脱的宫人们一一抓获。哭嚎声,惨叫声打破了前段时日的沉寂,成了这段时日里在皇城之中最常出现的声音。

但, 在这种时候,在这个皇城之中, 还有一处地方维持着可贵又泛着死气的沉寂, 好像不管别处发生什么,都与这里无关。

那便是永初帝皇后崔氏的寝殿,昭阳宫。

与沉寂相对应的便是昏暗,原本总是灯火通明的寝殿因为原本侍奉在此的宫人被抓走而变得冷清, 只有书案前燃着一台红烛,正散发出昏黄的光亮, 照应出旁边那个清瘦的身影。

崔峤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丧服,从永初帝严承驾崩那一日, 她从城墙上走下,换掉了那身耀眼醒目的红色,身上便再也没有了别的色彩,这有这一身丧服, 不知是穿给已经长眠于地下的严承, 还是穿给未来的自己。

南越与西南联军攻破皇城已有多日, 在严琮入主之后皇城勉强恢复的安宁再一次被打破,这一次,比上次要更加的血腥与残忍。

严琮毕竟是先帝之子,这皇城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加上还有陈启这个外患,让严琮及郑家暂时并没有太为难皇城之中的故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是皇城之中的人处理问题最常用的方式,也给这皇城维持了最表面的平静。

甚至连崔峤这个他们应当最憎恶的人,也只是暂时被软禁,一日三餐倒也没什么苛待道理其实也很简单,毕竟崔嵬从北凉大胜而归的消息也传到了都城,因为初经大战有所损耗,暂且按兵不动,留在了西北。如果在这种时候,严琮对崔峤动了手,说不定就会激怒崔嵬,若逼得他与陈启联手,那么严琮必将再无活路。

当然,眼下的结果来看,即使西北并无动作,严琮及崔家也并不是陈启的对手。

康王陈启,被封地西南十余年,一直以擅长吃喝玩乐而闻名,在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靠祖荫庇护的花花公子,却没想到,在大魏内忧外患之际,突然翻脸,变成了一个残暴不仁,对大魏的江山处心积虑多年的野心家。

并且给了风雨飘摇的大魏最后一击。

陈启似乎对这大魏皇城之中的人格外憎恶与不屑,他放纵那些南越士兵在皇城之中为所欲为,名义上是想要他们将皇城之中四处躲藏的前朝欲孽尽昔抓捕,实际上就好像是想借他们的手,将这皇城里所有与大魏有关的一切都清楚干净,并且毫不在意他们的手段是如何的残暴与凶狠。

但陈启却迟迟没有对昭阳宫采取任何的动作,每日照例有人来送一日三餐,来换炭盆,除此之外,再无一人靠近这里,就仿佛,这宫中的所有人都已经完全地忘记了这里的存在。

崔峤十分的耐心,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打扰,每日按时作息,按时用膳,之后空闲的时间便坐在书案前读书,或者在空荡的殿中活动一下筋骨,丝毫没有一点的焦躁。

因为她知道,一定有人会比她更先按捺不住。

呼啸的夜风从门窗的缝隙进到殿内,惹得烛火摇曳,崔峤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册,直到听见殿外的喧哗声,脚步声,翻书的手指才微微一顿,抬眸朝着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殿门在这种时候被猛地推开,一个中年男人在簇拥之下进了这多日未曾有外人造访过的内殿,他顿住脚步,视线从殿中环过,最后落在书案旁崔峤身上,眸光微闪,淡淡吩咐道:把这殿内的烛火点亮,而后都退下吧。

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立刻行动起来,几乎在转瞬之间,这寝殿就变得与往日一般灯火通明,而后那些人朝着这个中年男人施了礼,快步退下,并且关上殿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中年男人将身上的披风随手解开,漫不经心地扔在了脚下,露出身上赤黄色的天子常服,朝着书案走了几步,凝眸看着那个仍兀自看着书,就仿佛不会受到任何打扰的人,某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浅浅笑着缓缓道:别来无恙啊,阿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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