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严璟的思绪,他微微蹙眉,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里的崔嵬,站直了身体回过头,看见了浴血归来风尘仆仆的符越,微微点了点头:“符将军辛苦了。”
“末将不敢。”符越抱拳拱手,而后缓缓抬头,朝着望向自己的崔嵬点了点头,才禀道,“除顽抗而被剿杀的叛军之外,负责守城的原西南军近万人已全部缴械投降,秦将军正率人清理战场,并保证三日之内会让都城恢复往日安宁。另外,李将军已先行率人进入皇城进行了查探,并传消息回来,皇城之中的叛军已经料理干净了,殿下您可以回宫了。”
严璟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符越一眼,而后缓缓地走到城墙边缘,抬眼望去,目之所及是因为战事兴起而空无一人的街巷,再远方,便是严璟从小长大的皇城。
那曾经是整个天下最为繁华尊贵的地方,却在短短数月历经了坎坷与波折,巍峨的宫殿被烧毁了许多,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也不知有多少都死在了战乱之中。直到此刻,严璟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对于那座曾视为牢笼的皇城深深压抑的感情。
一直微凉的手掌突然拉住了严璟的手,严璟回眸,看见崔嵬正站在自己身旁,与自己一起眺望远方,他突然就觉得积压在心头的种种情绪烟消云散,虽然他在这短短数月失去了许多的东西,却总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并且,无论何时,都将站在他身旁。
这么想着,严璟的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崔嵬的脸:“那阿嵬,我们走吧。”
“殿下!属下方才忘了说,先前被扣押在皇城并且幸存下来的文武百官此刻正在泰宁殿等着觐见。”二人脚步未动,符越却抢先开了口,他视线从崔嵬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过,“别的倒是好说,就是他们被西南兵看押的久了,难免有些风声鹤唳,我们将军这副杀神样子……我怕他们以为殿下您是带着将军去结果他们的。”
崔嵬微微睁大了眼,这才想起低头看自己,今日他本就穿的单薄,唯一一件外袍方才在城外……也留给了阿姐。之后杀红了眼,根本无暇顾及此事,这一低头才发现身上这件原本白色的中衣经过这一场厮杀之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若是这副样子跟着严璟去见那些文武百官,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可怖。
严璟的目光也落在崔嵬身上,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云淡风轻地替崔嵬挽了挽微长的袖口,而后朝着符越看了一眼:“阿嵬久在军中,不拘小节,这样又有何不妥?更何况,”他轻轻笑了一声,重新握住了崔嵬的手,“正好也让诸位大人们好好瞧瞧,他们在都城里面担惊受怕的时候,别人都经历了些什么。”
崔嵬被拉住手整个人愣了一下,被严璟带着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转头望向还没回过神来的符越:“外袍脱下给我。”
“什么?”符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没从方才严璟的话里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崔嵬。
崔嵬抽了抽鼻子,伸手指了指符越身上其实也十分狼狈,但因为是黑色倒没有那么明显的外袍:“我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去了吧?”他回过头朝着四下里看了一眼,“这种时候你让我去哪儿再找一件外袍?”
符越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过视线望向了严璟:“可是殿下方才说……”
严璟回过视线朝着二人看了一眼,皱着眉稍一思索:“早春的天气有些凉,阿嵬穿件外袍也好,就劳烦符将军待会再去给自己找一件了。”
符越:“……属下遵旨。”
深黑色的外袍穿在身上,将少年衬的英武而又挺拔,崔嵬重新束了发,将方才跌落在地的长剑拾起,擦干净剑身后重新佩于身上,上上下下地审视自己,觉得并无不妥之后,崔嵬才抬眼望向一直安静候在一旁的严璟,站直了身体,抱拳拱手:“末将护送殿下回宫。”
严璟微微弯了眼,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他重新拉过崔嵬的手,十指相扣:“阿嵬,是陪,陪我回宫,更陪我走以后的路。”
掌心的温度一直蔓延到心口,崔嵬轻轻点了点头:“好。”
经过简单清理之后的皇城乍一看起来与记忆里并无太大的差别,但等真的进入其中的时候,便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这几个月来这皇城经受了怎样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