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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耳朵不能碰,也不能吹。
这是清昭以自身经历得到的血淋淋的教训,狐耳太过敏感,轻轻一碰就会又痛又麻,而若是往里面吹气的话,则会让他全身无力,任由他人摆布。
有这么一双狐耳在,他压根就不敢出门,狐性本淫,狐耳状态之下他比往日更易动情,往往云散雨收不久便又被引起了欲望,他倒没有非要为长庚守身的意思,只是现在又无力主导情事,旁人未必会如长庚般妥帖细致,他可没有被人欺负的兴致。
半狐少年恹恹地靠在长庚身上,一双雪白的耳朵有气无力地搭在头上,尾巴则被长庚抱着细心梳理其上的浮毛,没错,他居然还掉毛!
清昭觉得自己要气疯了,他生气的时候喜欢咬人,偏生长庚现在用的夙夜的身体,一口咬下去没准会维持更久的半狐形态,只能化悲愤为购买欲,窝在丹枫阁里买东西。
和恼怒的清昭不同,长庚倒是对现状很满意。
虽说清昭之前出去也只是去丹药堂取下东西,不会呆太长时间,顶多一两个时辰就会回转,可是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又不好阻拦。
如今算是遂心如意了。
毛绒绒的狐狸尾巴被长庚搁在腿上,细心地用梳子梳去表面的浮毛,法术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但在清昭的事情上,他更乐意亲自动手。
梳理下的浮毛被他细心收集到一个小盒子中,魔道宗门恶法众多,以血肉毛发为中介的也不少,这些毛如果不好好收拾,遗落在外说不定会引起大麻烦。
清昭登录上九州天下,给了自己上次定制法衣的炼器师一个好评,并且希望再定做个几件十几件漂亮裙子。
炼器师惊叹于他的大手笔,表示能够被他喜欢的女修一定很幸运。
清昭默默打出一个问号。
经过一番鸡同鸭讲后,炼器师终于明白清昭是给自己——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热爱小裙子的男修和一个比他还高大然后同样不知道为何热爱小裙子的男修买裙子,而清昭则困惑地看向身边的长庚,“师尊,男修不可以穿裙子吗?”
“没有。”长庚眼睛眨也不眨地道,“裙子做出来就是给人穿的,无需拘泥男女。”
“卖家问我为什么想穿裙子却不幻化为女身。”清昭指着自己手中的玉佩问,“我只想穿裙子,不想变成女身啊。”
目前来说他对自己的性别挺满意的,因为夏道尊书本中的女药修想玩弄魔修必须借助于种种道具,而他可以直接抱长庚。
“俗子无知,才会困于男女之别。”长庚避开耳朵揉了揉他的头发,“清昭想穿裙子就穿好了,不必拘泥于他人的看法。”
清昭便把长庚的前半段话回复给了卖家。
卖家沉默片刻,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清昭当然不知道,于是懒洋洋地回了“不知道”三个字。
卖家久久沉默无言。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低调太久了,以至于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毫无敬畏的小辈,都敢大言不惭对他说“俗子无知”了。
清昭困惑地看向身边的长庚,“师尊?”
长庚便暂时放下手中的梳子,随意抬手掐算了一下,然后拿过玉佩输入五个字,百川门振羽。
被骤然揭破真身的炼器师懵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才是不知敬畏的那个,他盯着“振羽”两个字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会直呼一位真人的道号不加任何尊称,必然是境界等同或者高于他的前辈;对方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又很快揭穿,说明擅长周天星算之术;再想想摘星楼几位闭关多年的道尊和那位叛逃出门的魔尊,振羽顿时悟了。
对于一个男身修无情道一个男身修纵情道一个女身修合欢道的扶摇魔尊来说,认为男身就不能穿女装自己确实属于困于男女之别的凡夫俗子。
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既得扶摇师姐青眼,师弟自当尽力而为。”振羽迅速改变心态,换了语气恭敬回复道。
“……我不是扶摇子。”清昭完全没想到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认定自己是扶摇夫人,“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振羽盯着“扶摇子”三个字又看了两炷香的时间,开始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才会遇上这种大佬。
敢直呼扶摇子道号的,起码也得是个道尊或者魔尊吧,难道是某位隐居多年的合体巅峰大能被天劫的心魔劫弄得性情大变,变得热爱起女装来?
三年前天门骤然重开,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位导致天门二次封锁的长庚魔尊,偌大北溟被雷劫笼罩长达一月之久;紧接着就是那些合体巅峰的大能了,有些侥幸渡劫成功突破为渡劫期,有些直接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还有些度过雷劫却被心魔劫弄得半死不活性情大变,振羽严重怀疑买家就是这种。
“敢问尊上出身何派?”他也不敢问道号,直接问宗门来历。
“不是尊上,不想说。”清昭回复道。
', ' ')('不是尊上?不是尊上你这么理所当然地直呼一位新晋魔尊的道号?
振羽被他短短两句话弄得心态失衡,想着对面到底是个不知敬畏的小修士还是个深不可测的分神巅峰,要知道天门虽然重开,但是天劫之力需要酝酿,也是优先劈了渡劫期再劈合体期,万一哪个隐世宗门的前辈因为不愿入魔卡在分神巅峰,未经天雷洗练而暂时没有晋升合体也是他得罪不起的,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买家那头是两个人,一个娇小男修一个高大男修。
“我的身份是另一位尊上掐算出来的吗?”
清昭回了一个“嗯”字。
好了,破案了。
振羽麻木地想着,对面有一位他惹不起的尊上,还有一位不知道他惹不惹得起但是最好也不要得罪的道友,然后这两个人还都莫名其妙地热爱女装并且知道他偷偷卖女装。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他惹不起的尊上千万不要认识他师尊,不肖弟子迟迟不能晋升也就罢了,还敢不专注修行在外偷偷卖法衣?不被抓去闭关个几百年不突破不准出来除非他师尊也性情大变了。
“那我的法衣?”清昭继续问。
“我可以做,但是能帮忙保密吗?”振羽纠结地说,“我不想让师门知道我在炼器。”
“可以。”
有了这个前提后,双方的沟通就愉快多了。
振羽答应会尽快完成清昭定制的法衣,但是表示因为时间关系,防护能力不会太高——之前那两件说是私人定制,其实他早就做好了防护阵法,只是没有设计好款式而已。
清昭表示没关系反正你的防护阵法画得不怎么样,你做好外观就好了,剩下的丢给我师尊。
振羽说我又不是九宫门的又不是天工岛的,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清昭说我师尊也不是。
振羽说他只是个刚满七百岁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分神中期,不要拿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尊者跟他比。
清昭说阵法画得好不好和境界修为没有必然关系,他现在只是个不敢出门的金丹期也不妨碍他的防护阵法画得比振羽好。
“……无情道破道重修?”振羽突然问。
“还没开始重修。”清昭有些好奇,“你怎么猜出来的?”
“没有修为停滞不前的修士很少修行他道,你如果不是九宫门和天工岛的人,至少也要到分神期才有余力精研阵法,在阵法一道上超过我。”
“能够让一个分神期修士掉落到金丹期还不以为意的,就只剩无情道破道了。”
清昭心想你以为你的防护阵法画得很好吗,还在阵法之道上超过我,太玄门中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可以在阵法上甩你几百里,然后他刚准备回复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从某种角度来说振羽的判断没错。
据夙夜所说,掌门师伯是九宫门的前任首席大弟子,师兄在师伯门下受教估计和在九宫门修行差别不大,而他之所以在防护阵法上有研究,泽是因为师尊喜欢用阵法困住他不让他乱跑,而长庚在阵法之道上也绝不会比九宫门的普通长老差。
他想了想,没有反驳振羽观点。
振羽便理解为他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两个人就法衣的款式和颜色交换完意见后,清昭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扶摇子?”
“因为周天星算。”振羽说,“能够快速算出我身份的人都是周天星算的高手,这种人在摘星楼也不过十指之数,除了凌风子就没哪个人还在外行走。”
“扶摇子和凌风子有关系?凌风子不是惊鸿子的分魂吗?”清昭之前听丹药堂的执事们八卦过,扶摇子是合欢宗出身,因为喜爱抚育幼童所以嫁给了子嗣众多的端木家主为妻,又不知道为何堕魔,直接血洗了端木世家。
而根据他在北溟的见闻,凌风子则是惊鸿子的分魂,惊鸿子估计出了什么意外陨落,直接重生到了凌风子的身上,然后直面雷劫,当时他因为凌风子和惊鸿子的关系联想到了夙夜和师尊的身上,以为夙夜渡劫不成在师尊身上重生,本就不稳的心境再度动摇,最终不得不破道重修。
“凌风子和惊鸿子师兄一样,都是扶摇子的分身。”振羽看他不清楚情况,索性跟他吐了个痛快,“你知道那女人有多变态吗,她自己在端木家养尊处优,一个分身凌风子在隐世宗门摘星楼修无情道,号称合体之下第一人,一个分身惊鸿子师兄在百川门修纵情道,我师尊每每提到他都是一副恨不得拿我和其他师兄弟跟师伯换他的口气。”
“她找了个机会陨落,先重生到惊鸿子师兄的身上,以合欢道和纵情道互证,渡劫失败后又重生到凌风子身上,以纵情道证无情道失败后,立刻转修魔道,直接从分神期巅峰一跃成为合体巅峰的尊者。”
“我师伯刚刚从天雷之下逃生,拖着重伤之躯去摘星楼请人出手卜算惊鸿子师兄转世的下落,结果他们说他们的弟子不劳百川门过问,直接把师伯气得伤势加重,如果请不到夏道尊出手估计只有陨落了。”
“这种事你
', ' ')('直接说出来没问题吗?”清昭问。
“反正我不说你也可以让你师尊算。”振羽已经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很久了,百川门内部严禁讨论这件事,他也不敢拿到外面去说。但是对着清昭他就没什么压力了,对方是个破道重修的无情道修士,师尊还是擅长周天星算的尊者,多半是个隐世宗门出身,他就是不说清昭也有的办法知道。
这个倒是真的。
清昭心情复杂地看向长庚,振羽说会周天星算的人在摘星楼不过十指之数就算有差错也估计差不到哪里去,但若是认为碧海界只有那十人会周天星算就太低估天下修士了,天门二次封锁之前,诸大宗门为了早日培养出天道剑主,摒弃宗门之间互通有无共同进步,能够从那个年代活下来的修士会几手他门的不传秘技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起来夙夜怎么没想过像师尊一样学点周天星算,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没能找来了。
长庚执梳的手一顿,若有所感地抬头看他,“清昭?”
他看见弟子身上有庞大的因果支线蔓延出去,与远方之人遥遥相连。
与此同时,那人抬眼看来,凤眸深沉阴郁,不见半点亮色,重压之下,又有释然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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