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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昏黄是心上人嘴边奶油的颜色,病房里的空气因为那个人满足的表情而变得甜滋滋的腻人。
洛云谁蹲坐在沙发上,长裤遮住了脚背露出几只滚圆的脚趾头,乖巧地扒在沙发边缘,温席甄坐在他对面,两只脚翘在他身体两侧,把人圈在方寸之间。
借着喝茶的动作,洛云谁从杯子与脸颊倾斜的夹角中悄悄抬眼,像个用目光窃取美景的小偷。
穿透阳光缕缕光束,玫瑰花的倒影在桌板上倾斜拉长,最终落在对面温席甄的胸口,光线将领口露出的皮肤染成了金色,喉结下凹的地方有一小块阴影,随着吞咽变化形状。
光影将下颌线勾勒的更加明显,五官以薄薄的嘴唇与挺拔的鼻梁为分界,一边是明亮的,一边是深邃的。
虽然不至于是走在路上就被邀请出道的样貌,但在人群之中,还是绝对会忍不住多分神看过去的长相。
所以……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洛云谁被这个情不自禁冒出的问号小小地惊住,往常他稍微看出旁人有喜欢自己的迹象时,潜意识就会开始计划摆脱对方,甚至还会在初识起就约法三章。对感情束之高阁,然后是避犹不及,从未分神去剖析什么缘由。
“怎么不吃?不喜欢?”温席甄见他悬着手发愣,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
“没,很好吃,谢谢先生。”
某些人就是不肯说句“喜欢”,温席甄也无意深究他逃避的措辞,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摆弄手机。
甜品店的拿破仑很有名,有口皆碑的产品吃起来自然不会差,但这般美味与温席甄无缘,洛云谁一边觉得可惜,一边掰了一块酥皮蘸上奶油放进嘴里,手指残留几块糖渍,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没发现纸巾的踪迹。
对面的温席甄突然起身,洛云谁循着动作看过去,却被他捉住了手腕拉近嘴边,然后在他惊异的目光中,用舌尖卷走指尖的甜头。
“挺好吃的”,温席甄笑着放开手腕,顺带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是甜食能让心情变好,果然如此。”
洛云谁看着自己腕子上一圈浅浅的红,那抹颜色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不可小觑的灼人温度。
脉搏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震颤着将鲜血喷薄出来……
“先生吃蓝莓么?”洛云谁不敢看对面,别着脑袋往窗外瞧,原处的月季花开的正好,有护工推着轮椅带着病人在外面散步。
“吃,过来伺候我”,温席甄握着手机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地凝视对面局促的人。
不禁逗,但是脸都红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人……
“是”,洛云谁叉了一颗蓝莓绕过桌子跪坐在温席甄身边,手腕抬起递了过去,手指轻轻摇摆,那颗蓝紫色的果实也随之颤动着,看上去好像因为要被吃掉而害怕似得。
丰盈的汁水随着咬合的动作爆开,包裹果汁的细小颗粒化作微尘,飘散在两人之间,清清凉凉地落在手腕手背的皮肤上。
温席甄看得清楚对方因为紧张而抖动的睫毛,还有下意识轻轻抿起的唇线。
他觉得或多或少的有点反常,投喂食物这种事虽然之前也做过,但那时候洛云谁可是眉目恭顺,不像这会似得生涩,又像是被欺负了似得,连抬头都不情愿。
这么紧张是做什么,他现在又不会把人拆吃入腹……
理了理这两天的事情,温席甄没让洛云谁回去,而是打了行字发给自己的好发小:“你昨晚跟他说什么了?从实招来,这边建议你努力挽回一下我们之间岌岌可危的父子情。”
对面的求生欲来得很快,三言两语就把打游戏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让洛云谁知晓了他的心意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温席甄看完,只觉得自己头顶冒了青烟,暗爆一句粗口,平地崴脚阴沟翻船,他这是什么队友?随机匹配的小学生都没有这么离谱。
现在该怎么办?装傻是不能装傻的……乘胜追击?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我问你几件事”,温席甄将洛云谁拽起来,推开小桌让他坐在自己里侧,用胳膊将人圈了起来,“现在我们不是主奴关系,你不用自称奴,也不用叫我先生,我们只是坐在一起聊聊天,这些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但是不能跑,也不带生气的。”
“是,啊,好……”
洛云谁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坐好,目光闪烁,看得温席甄舍不得问什么重话,思酌再三,温席甄挑了个自认为最无关痛痒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接触的圈子?”
“奴……我……我不知道”,洛云谁的目光落在桌沿,轻轻地摇头,皱着眉好似在认真思考和回忆,手指抓着裤腿的布料来回的捻,整个人看得出有些挣扎,沉默了一阵子,又轻声开口,语气飘忽带着三分不确定:“好像是初二,或者更早一点,好像是某天放学,被拉着看了个电影,然后他要我叫一声主人,要跟我玩游戏……”
他……温席甄敏感的抓住了关键词,“他是
', ' ')('谁?你之前的男朋友?”
洛云谁轻轻点头,随即又拼命摇头,双腿蜷起在面前,下巴戳在膝盖之间,嘴唇翕动着,浅声道:“他……”
说话的人哽住了,两行泪无意识的落了下来,浑身发抖着缩成一团,咬着嘴唇轻轻摇头,温席甄见状赶忙上前把人抱在怀里,“乖,不说了,我不问了好不好……”
洛云谁的呼吸错乱着,头痛到好似要裂开,他抱着脑袋用力摇头,说话的声音染上了痛苦的哭腔,“不……不能说男朋友,会被关起来……我不要……”
心尖好似被利刃割破,痛得留下鲜血来,温席甄别过头,拳头攥紧了把眼泪抹干,又小心翼翼的将洛云谁的两条胳膊抽出来挂在自己脖子上,把人抱起来哄。
“不会的,小爸这么好,怎么会舍得把小爸关起来。”
“可是我不好”,洛云谁挣扎着要逃开怀抱,手臂却诚实地在他颈后交缠,声音沙哑急切,“我不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跟我在一起的人连遗产都不能顺位继承,我是不值得被喜欢的人,只有死心塌地的在脚下做奴隶,才能给别人一点安全感……我不该说喜欢,会给别人带来压力和困扰,这种手段很卑鄙又自私……”
“谁跟你说的这些?”温席甄越听越恼,怒火攻心之下,巴掌狠狠盖上洛云谁身后的软肉,怀里的人被揍得发颤,身体一抖反而与他贴得更紧。
温席甄无奈,腾出手来帮人擦了眼泪,耐心地等到怀里的人不哭了,干脆就着姿势揪着他的耳朵训道:“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不管从前的人有什么规矩,认了我之后就得听我的?当时答应的好听,实际上天天拿别人的话来惹我?洛云谁,你的脑子呢?”
“先生,奴知道错了……”
“闭嘴”,洛云谁闻言轻咬着嘴唇乖乖闭嘴,被温席甄拎着放在墙角,煞有其事地吩咐:“站这反省一下自己的妄自菲薄。”
“是”,还是熟悉的墙角……
“那年我家所在的小区烧了一场大火”,温席甄站在洛云谁转头就能触碰的地方陪着他,又好像存心不想让人静心一样,悠哉悠哉地开了口,“当时父母丧生火海,收到死亡通知单的时候我很迷茫,那会马上就要交房租,银行卡的数字只减不增,亲戚们的电话打不通。站在马路上手里握着手机,想破头都不知道该打给谁。十几岁的时候原本觉得自己是Kingoftheworld,但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那阵子消沉默消极,也是那阵子接触了圈子,挂牌的俱乐部不让进又贵,为了宣泄情绪,我还去过一些地下的,那里乌七八糟什么人都有,进门就是一股子酒精和血污的味道。”
“后来我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收养协议,紧接着是大学的入学礼物,还有信用卡,那阵子我家的门铃每天都有邮差按响,或者是一封信或者是一些文件或者是一个礼物盒,署名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洛’字”,温席甄的目光落在洛云谁单薄的肩膀上,“你不用解释,我现在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其实也从没妄想过日理万机的集团老板会亲力亲为的为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去包装礼物,但我想那些人肯定也是你授意过的,我猜得对么?”
“嗯”,洛云谁轻轻点头,觉得不尊重,又端端正正地补了一句“是”。
“呵”,温席甄轻笑,笑得眼前的肩膀抖了抖,他伸出一只手搭过去,轻轻地揉捏,“一个吩咐对你来说可能是转头就忘了的举手之劳,但是对我而言是划破夜空的第一道明媚晨光,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人会来关心我的死活,让我开始期待下一次门铃被按响的时候来的会是什么人,送来的会是什么。后来我上网查了你,然后转了专业。你没有自作多情,我学娱乐产业管理是为了你,回国也是为了你,进洛氏娱乐……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我们之间,除了相遇是意外,其他桩桩件件都是我处心积虑。我没有丝毫玩弄你的意思,如果这些事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从此只做Dom该做的事情,绝不越雷池一步。”
“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换一种相处方式,那么之后所有的事情我都陪着你。洛云谁,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愿意考虑一下我么?”
洛云谁听呆了,温席甄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字里行间拼凑起来的汹涌爱意却让他无力招架,以至于头脑短路宕机,根本无法思考。
怎么办……他居然没有觉得困扰……而且脑中像烟花炸开一样,绚烂地将原本的灰暗染上斑斓的颜色。
他好高兴啊,从未如此喜悦过……
四十分钟的时光被疯狂运转的大脑无限缩短,温席甄从身后拥抱了他,然后在他耳边厮磨着,寻求一个宣之于口的答案。
“我……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算喜欢你……”洛云谁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但我想……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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