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没看苏家,没落二十多年了,即使陛下肯网开一面,也不一定扶得起来了。
苏简老了,苏鸿睿死了,苏家祖宅荒芜在闹市,蛛网都不知结了多少层,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这样一想,大家就都安心了。皇上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罢,当年的事本就疑点重重,再说,谁心里没有压着点罪想要赎清的?
只是这次皇上的确急切了点。
旨才刚下,第二日就去了苏家。
更怪的是,皇上竟是微服出行,身边只带了元公公。
镇远将军府的金漆门匾早脱落得狼狈斑驳,数张封条横斜在同样落尘暗淡的朱红大门上,如符咒般封起过往的荣华盛景。
李承延踟蹰走近,亲手揭去了他下令贴上的封条。
由于时日太久,那些白色的封条已经泛黄枯脆,稍一用力,就从指间碎落。
嘎——吱——,漫长地一声钝响,禁闭了二十三年的大门,终于重开了。
那又怎么样呢?
物是人非。
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院子里曾经精心护养的草木,经过二十三年的疯长,几欲遮天蔽日。无处不在蛛网纠结交错,每间屋子都漆黑静默,久无人居的房子,连蛇虫鼠蚁都嫌弃了。
“我记得他是住在挽剑居的。”
随手拉下头顶的蛛网,李承延不等元喜跟上,就径自穿过中庭,朝后院走去。
本就没来过几次的府邸,随着岁月的侵蚀,陌生得让人心惊。
当挽剑居三字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时,李承延怯步了。
“承延……陛下,我求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放过这个孩子,等他出生,一出生,我立刻就……”
立刻就怎么样呢?
无数次出现在噩梦里,面目已经模糊的人,只有脸上的泪痕是清晰的。
陛下、陛下!皇后……不,苏将军他……难产了,情况非常危险,您看是保孩子还是……
那时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一个都不要。
不!回来!
告诉他们,两个都务必保住,孩子和他……孩子和他我都……
都失去了啊。
哪怕在梦里,植根于心底的悔意也不肯放过他,无论他大喊多少次回来,那个传旨的宫人都置若罔闻,离弦之箭般从他身边穿过。
“皇上,您不进去吗?”
元喜阴柔的声音倏忽而至,李承延浑身一震,仿若从梦中惊醒,鬓角都被冷汗浸湿了。
当然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