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衔蝉觑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蓦然觉得他今晚有点暴躁。
……别开玩笑了,该暴躁的是她才对,想想她可怜的书。
略带血腥味的水自头顶洒下,景箫一抬手,河水噼里啪啦打在拔地而起的结界上。他握刀的手一正,正欲再砍,被江衔蝉按住。
“等一等,这妖有点不对劲。”
鲤鱼妖奄奄一息地蜷缩进水中,可它身躯太过庞大,漫涨的河水也无法给它提供任何屏障,束手无策地俯首投降。充血的眼角挂着浑浊的泪珠,欲说还休地看着她。
看上去,在向他们求救。
“呵。”远处江面一声轻笑传来:“这位小道友,缘何迟迟不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记住这本打了酱油的书!
第50章太虚宫
一条船拂开浓雾,逆水而来,几道人影立在船头,宽袍缓带,剑穗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这位小道友,缘何迟迟不动手?”开口的声音低沉醇厚,听不出年纪。
景箫对妖物的警惕立刻转移到他身上,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又轻笑一声:“莫要误会,我们是来助一臂之力的。”
黑森森的江面下,隐隐露出一点游走的微光,迅速勾勒出太极八卦图,两侧叠磊的怪石也窜出几股火焰。
这场景有点眼熟,好似在哪看过。
赶至于此的江寻鹤低声道:“五火阵。”
他掌心剑光窜走,奈何对方法阵更快一步,江面轰然窜出一股大火,将那鲤鱼妖烧得弹跳不已,痛苦万分,一尾巴打下来,江门宗的客船糟了池鱼之殃。
景箫终于知道先前听到的那阵巨大的哗哗声,是从哪传来的了。
船底破了。
—
江面已经变成一片狼藉,客船底部漏水也不能再乘,而此时却与太虚宫的楼船不期而遇,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预谋。
联想到父亲叮嘱自己的话,江寻鹤默不作声地敛下眸中的惊疑,朝方才那名站在船头的玄衣修士行了一礼:“多谢宫主出手相助。”
他行的是晚辈礼,但据闻太虚宫修士拥有驻颜之术,所以哪怕这位年纪实则与他父亲相差无几,看上去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反倒和他才是一辈人。
“你就是江门宗少主,幸会。”玄衣修士一颔首。
江寻鹤瞥了眼河面上漫开的血色,“只不过,这鲤鱼妖并无恶意,只不过不小心跑到了舍妹盆中,宫主为何要痛下杀手?”
“妖就是妖,看似坐以待毙,实则伺机而出,无需怜悯,更无需手下留情。”裴怀棠身影已经一瞬消失,他的话语便慢一步落下:“江道友,看来你还太年轻。”年轻的含义,便是天真。
或许对方是长辈的缘故,江寻鹤神色并未生气。
“此去洛阳,我想让你查一件事。”先前父亲的话在耳畔响起:“十五年前,洛胭仓皇间投奔于我,她于逃亡途中被人锁去咽喉,无法言语,也不愿透露过去发生之事,可种种蛛丝马迹却让我怀疑,她所遭遇之事,或许与洛阳势力有所牵连。
“我派立于太平盛世,但酆都并非世外桃源,正好趁此之机,你出去真正看一看尘世,不等多久,我亦会率其他人赴洛阳与你相会。”
父亲话中提到的洛胭,是江衔蝉的生母,当年她走投无路来找江云逸的时候,江寻鹤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只记得妇人怀抱中那个血淋淋的孩子已快没了气息,几乎动用整个江门宗上下的资源,才将她抢救回来。
自此以后,她便始终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正常修炼。
所以,他与父亲向来不会逼她达到多高的境界,只要活得自由无虑便够了。
他兀自陷在回忆,身旁沐青鸢气势一凛,忽地提起戒备。
“怎么?”
她肩膀缓缓放下:“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自踏上这艘陌生的船起,她好似有一股强烈的错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探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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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茏的树木中立着一块低调的石碑,万千石阶消失在云层尽头,只露出一抹青灰的瓦顶,行宫建在九华山山顶,远处栈道相连,楼影憧憧,绣闼雕甍如剪影般贴在青灰的天际。
众人拾级而上。
那太虚宫宫主只在船头出现一回后,便不再现身。手提六角宫灯的太监纷纷给他们绕道,擦身而过之时,还能听到这群人交头接耳:“……云霄真人可真厉害,一句话就能差遣两大门派的人。”
“莫要胡说,分明是陛下一句话差遣的,那云霄真人不过是承圣上信任,才有这一语顶万言的厚恩。”
“……反正若是有幸言中,这功劳到头来还得归他自己。”
“快闭嘴!诸位仙长天人之资,也是能随口议论的?!”不知谁呵斥了声,窃窃私语立刻消失,一路沉默着从偏殿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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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华丽宫装的妇人坐在床畔,看到太监捧上来的仙丹后,她的神色里不自觉浮起一抹恐惧。
那枚仙丹浑身是暗沉沉的白,隐隐有一抹血丝藏在里面,像人皮肉下的血管。
“时辰到了,请贵妃伺候陛下服药吧。”
皇帝来九华山修养的时候,带了五品以上的妃子服侍在侧。
“今日本不应是丽嫔妹妹伺候陛下吗?”周贵妃带着护指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