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君主,爱民如子是爱载舟之水,和那些奴隶有什么关系呢?
云岫没有抬眸看向洛扶卿,此时此刻她也在下意识地躲避着洛扶卿的观望打量。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自我欺骗,催眠自己适应着这个世界。
诚然这个世界让她享受到了性别上的优待,可大多数时候的身不由己,让云岫觉得过去在现代时守着一亩三分地的生活也不算差,至少自由自在。
“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是一条生命,有些人十恶不赦,那自然是罪该万死,可也有人罪不至死。”云岫轻声说道,“不过或许是我想岔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等可言。”
人生而便是不平等的。
雨又开始下了。
云岫看到洛扶卿的小半个身子还在屋檐之下,便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却没想到洛扶卿突然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抱歉,父后。”云岫后退了几步躬身行礼,“是小二逾矩了。”
眼前的青年面如冠玉,放在现代,绝对是大部分女孩眼中的好丈夫人选,或许是因着自己这个小后爹长得太年轻了,云岫许多时候都没把他当成一个长辈看待。
这事情还被言官拉出来不知道絮叨了多少次。
虽说大部分时候云岫和洛扶卿也没有很亲近的接触,云岫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是很正直的,但是架不住因着两人年龄差不大,导致也有流言偶尔在宫中出现。
看来,之后得保持距离了。
“陛下。”
在洛扶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已经将云岫再次推远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唤。
云岫已经抬眸将注意力放在了入了垂花门的凤君身上。
这雨来得突然,初墨禅的侍从似乎忘记随身带伞,导致他的身上沾了不少雨珠。
因着凤君淋雨,宫中又是一阵忙乱。
洛扶卿见状轻声叹气,默默退了出去。
渐浓在屋外瞧见洛扶卿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瞧见洛扶卿的表情算不得好,渐浓也没敢开口继续说话,一行人离开时,就见到一个小侍从拿着一把破烂纸伞瑟瑟发抖。
宫中的纸伞都是特制,每个宫中的主子都有特别标志,看着伞面上隐约显现的梅花。
洛扶卿直接轻嗤一声,长睫将眼中的阴翳悄无声息地掩下。
“将那侍从带过来。”他开口说道。
渐浓应是,很快将人带了过来。小侍从今日原本就因着凤君阴晴不定的脾气给吓到了。
未曾想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先君后。
“乖孩子,这把伞是怎么回事?”洛扶卿柔声问道。
小侍从瑟瑟发抖,不过眼前的男子端庄温柔,或许只是例行询问罢了,于是就轻声说道:“方才奴为凤君撑伞,凤君着急进去见陛下,奴的个子矮,不知凤君的步子为何又停了下来,转身直接将这把伞给折断撕烂了。”
这小侍从是个临时撑伞的,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见到原本还算温柔的凤君一下子变脸,已经被吓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洛扶卿看着这把烂伞,又何尝不知初墨禅这时故意将这小仆从留在这和他示威呢。
渐浓在瞧见这把纸伞的时候也差不多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大半,这凤君当真度量忒小,君后只不过是来看望陛下罢了,却做出这种故意装可怜的伎俩,完全没有半分一国凤君的气量。
殿内的云岫还在催促如竹去看看姜汤熬煮的如何了,初墨禅进来的时候表情好像有些苍白,她一看他如此,早就不知心软成啥样了。
“陛下不生阿善的气了?”初墨禅问道。
少年凤君轻轻牵住了云岫宽大衣袖的一角,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渴盼。
这副模样和朝堂之上杀伐果断的样子几乎没有半分联系。
“其实想想,是我失了偏颇,将错怪到了你身上罢了。”云岫叹气道,“你其实一直知道的,我真的不适合当这个皇帝,就算有你的扶持帮助之下,这些事情似乎进行得有模有样,可是一旦你不在,那么一切只会乱套。”
“不,陛下是最好的。”
云岫的一番话似乎戳到了初墨禅敏感的神经,他不能容许云岫如此自弃。
“百官愚昧,不曾知道陛下的好,陛下,今年春闱,无数举子因为陛下得到了他们努力应有的回报,也因为陛下,今年的春耕,提高了效率,一切都在变好不是么?”初墨禅在她的耳边细数着她所做的一桩桩事情,似乎在竭力证明着云岫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云岫看着能言善辩的凤君在她面前突然变得这般笨拙,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初墨禅的脸颊。
“你待我,是真的好。”云岫哽咽地说道,“或许唯有在你眼中,我才值得这般好。”
“因为阿岫值得啊。”初墨禅理所当然地说道,“也唯有阿岫才能接受这样的阿善。”
所以,陛下,能将你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向他坦诚么?
初墨禅觉得云岫似乎将那件事情隐藏得太深了,他能够知晓云岫的所有事情,唯独云朝岚喊云岫的那声姊姊,成了初墨禅心底的刺。
他和云朝岚既是敌对,当然知道如今的云朝岚最大的软肋就是云岫。
上次的事情让云朝岚彻底地害怕,彻底地将自己对云岫的执着放在了心底,而纾解这份执着唯一的方式就是努力为云岫做些什么。
他只是很简单地给出了一个机会,没想到就被云朝岚死死抓住了。
云朝岚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他初墨禅的一个卑劣手段罢了。
他就是不想在这京都中看到另一个能够和云岫心意相通的人。
更可笑的是他勉强还算是初墨禅同母异父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