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岫就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然后突然想到这皇宫也不是金子造的。
害,她的金砖没了。
正当她脑子一片混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焦急的美人,眉头轻蹙,唇角紧抿,阿岫感觉耳边嗡嗡嗡的,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是……你啊……好喜欢……”你的脸。
阿岫自顾自地说着:“刚刚我还想着金屋藏娇,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金砖……呜呜呜。”
女孩的眼睛雾蒙蒙的,水珠不断顺着发丝滴落,像只落水的小奶猫,哼哼唧唧地对着人不停撒娇。若是放在平日,二殿下如此,怕是又要被阿蛮骂没有女子气概,可初墨禅看着,却莫名地软了心肠。
“殿下乖些,会有金砖的。”初墨禅脱下了自己的外衫裹在了阿岫身上。
安抚之后似乎有了不错的效果,阿岫果然慢慢安静了下来,风行简则在一旁看戏般看着初墨禅似乎真的对这二殿下格外上心的模样。
“如此孱弱,不堪大用。”连风行简都给予了这样的评价。
初墨禅却并没有理会,只径自抱起了阿岫走进了太极殿,雨水顺着阿岫的衣袖滴落了一地。
女帝屏退了四皇女,甚至连随身侍候的风行简都催出去了。
风行简一直安静地呆在殿外,原以为会等到初墨禅从殿内出来,未曾想倒是先等来了强闯进来的凤君和大殿下。
向来温润如玉的君后此时面露焦急之色,衣袂都湿了大半。大殿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散了一半,还被雨水沾湿了。
“二殿下呢?”风行简都有些意外这君后竟然是为这二殿下而来,转念一想当时陛下似乎特意差了人让君后和大殿下去宫外庙中祈福。
看来陛下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
云朝岚没什么心情和这阴柔的风行简纠缠,径自往殿内闯,未曾想刚好撞到出来的初墨禅。初墨禅的怀中还抱着云岫。
见到如此虚弱的云岫,云朝岚心中一痛,想要将云岫从初墨禅的怀中抱过来,却被初墨禅不动声色地阻挡了回去。
“岚儿,朕和你说过的话就是不听么?”女帝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
洛扶卿闻声连忙行礼,朝女帝的方向求情道:“小二年岁尚小,不懂事,还望陛下宽宏大量饶过她这一回。”
女帝缓步走来,垂眸看向跪伏在地上的洛扶卿,冷声道:“朕知道了。”
洛扶卿不知为何一直对云岫颇为偏宠,女帝本不在意,一个瘦弱弃女能翻出什么水花?
而如今这孩子初露锋芒便给女帝敲响了警钟。所有的苗头都要掐断才是。
发觉女帝似乎并不打算计较,洛扶卿连忙带着云朝岚告退,告退之际心中盘算着如何将阿岫带到他那里养病,熟料听见女帝说道:“二殿下此后,若非宣召,不得踏出栖兰宫一步。”
这样的话,无异于直接将阿岫从皇位的角逐之中彻底排除在外。
彼时有一道身影姗姗来迟,等走进了能看见是个衣着华贵保养得宜的男子,带了一个宝石发冠,身上的玉饰也都快把自己很有钱这几个字表现了出来。见到身为君后的洛扶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随意行礼,紧接着把四皇女叫到了身边。
很明显来者是那以善妒出名的连贵夫。
在听见阿岫被彻底圈禁在栖兰宫时,他的唇角都是勾着的。
看看这洛扶卿还拿什么同他斗。
他对那病秧子好,不就是因为这病秧子不带把,之后若是继了帝位,不仅能保他们洛氏一脉几代荣光甚至还能让那病秧子记着他雪中送炭时的好。
现在,总算是被彻底厌弃了。
期间初墨禅并没有说一句话,连贵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屑,只会勾引人的贱胚子。若不是沾亲带故,他早就把这贱胚子活剐了,先前勾引云曦,迷得她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所幸还有老四,否则陛下若是将老三老四都放弃了,这帝位说不准还真要便宜那云朝岚了。
一直窝在初墨禅怀中的阿岫不晓得这事情的走向,她现在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呼吸困难,手一直不自觉地攥着初墨禅的衣领。
“若是无事,奴便先退下了。”初墨禅抱着云岫缓缓起身,离开之际只瞥了女帝一眼,脑海之中浮现出女帝当时说的话。
【“小聪明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从来只是自作聪明,你这回学乖了交出了初灵死前一直守着的东西,那从今往后,便好好安生地呆在栖兰宫守着老二生存罢。”】
瞧瞧,多么仁慈的话啊。
初墨禅长睫微垂,掩下眸中的讽意。
他一步一步走向太极殿外,小白焦急地撑伞等待,见到虚弱的云岫时,不自觉地落下了泪。
“殿下的状况如何了?”小白担忧地问道。
初墨禅只说道:“陛下仁慈,宽宏大量,之后必要铭感五内才是。”
回去之际,初墨禅还嘱咐了小白去医女所先多抓些草药,小白还有些不解,到时候直接去找医女便是,怎么突然要草药?
回到栖兰宫的那晚,阿岫果不其然发起了高烧,而小白也没有找到任何医女的身影。
第22章.第二十二个凤君喂血&失聪
小白再次感受到了第一次见到云岫时的那种绝望感。
在这样的深宫之中,若是有心人想要他们这样蝼蚁的性命,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他跪坐在栖兰宫的门前呜呜痛哭着。
往日的宫人也纷纷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离。
他看见一抹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眸一看是唇色苍白的初墨禅。他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昨晚他和小白轮流照顾阿岫一整夜,初晓时小白从后殿溜走去寻医女,却没有在医女所见到一个医女。似乎就这样一夜之间,所有医女都被各个宫中的主子们传唤。
这便是故意的!
泪眼朦胧的小白对着初墨禅哭诉着:“我们该怎么办?呜呜呜……殿下她真的会有危险。”
初墨禅微微凝眉,轻咳一声,想到在内室安静昏睡的女孩,心绪烦躁。
他转过身再次走向内室,小白在后面唤他也不曾理会。
走进内室之际,他便径自往床榻旁走去,初墨禅昨日忙碌了一夜,发髻早就散乱,竹簪随着他凌乱的步伐落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乌发也随着这个动作垂至腰际。
阿岫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墨发散落在锦被之上,肤白如雪,长睫若蝶翼,她的呼吸很弱,面颊却滚烫极了。
少年坐到了床榻边,望向阿岫的神情颇为复杂,他伸手轻轻抚弄她的面庞,微凉的指尖令阿岫本能地像只小动物般亲昵地蹭了蹭,就像幼猫在嘤嘤示好。
“先前,已经救了殿下一次。”初墨禅低声说道,“可奴知道这事因奴而起。”
阿岫只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可偏偏奴是个万般计较的,救你一命就觉得你欠了奴,那便再让殿下欠一次。”初墨禅的语气渐渐变得有那么一丝撒娇的意味,只是少年人的眼神清冷冷的带了一丝血气,“只是殿下欠奴的,要加倍偿还,先前的救命之恩早就不够了。”
言毕之后,初墨禅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直接对着自己的掌心一划,伤口深可见骨却不见初墨禅眸色有变半分。血顺着掌心不断滴落,落在了阿岫苍白的唇边宛若红梅落雪。
如此脆弱易折的花,自当要用鲜美的血肉来供养。
坐在床榻旁的少年一直静静地看着此情此景,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少女的面颊,温热的血液不断被阿岫当成水喝下去,甚至在最后睡梦之中的阿岫还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初墨禅掌心的伤口。
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初墨禅不由得握紧了另一只手。
小白进来时,发现初墨禅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他似乎正在用白布缠手,小白不解,初墨禅只说方才碎了碗,收拾时不小心划到了。小白也不疑有他,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阿岫身上,他在给阿岫喂水时,发现阿岫已经开始渐渐退烧,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真是太好了,殿下熬过来了。”小白喜极而泣,初墨禅则是一直安静地倚靠在桌边用手撑着假寐。
“不若你先去休息,过会儿你再来换我?”小白提议道。
初墨禅没有应声,依旧坐在原处不说话,小白无法,便只好先去准备帮阿岫熬药。
少年人紧紧盯着昏睡之中的云岫,双手微微握拳,血迹再一次从白色绷带之中渗透。
一定会醒来的,他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初墨禅才缓缓起身,起身之时微微喘息着,他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串一直随身的檀木珠子。
他取下珠子,坐在阿岫床边,纤长的指尖缓缓拨动佛珠,双手带上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少年人虔诚垂睫闭目,唇齿之间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又低又轻,仿若跪在佛前潜行修佛的僧人。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源自《药师经》)。”
小白进来时就见到初墨禅一直在拨动佛珠,苍白的唇开开合合诵念着佛经。
初墨禅在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忆起了幼时,彼时初入长甘寺,释空大师让他背诵的第一本经书便是这《药师经》。
真是缘分。
【“吾儿大才,惜非女儿身。”】
【“家族大业,岂能交予男子?”】
【“吾儿一言一行,皆是初家门面,还望墨禅仔细思量。”】
幼时,初墨禅是在厌弃声与叹息声度过的。
自小,他便要将做的事做到最好。
礼仪举止,容颜声色,诗书琴棋,无一不精。
先前只以为维护家族荣光便是他心中夙愿,只是庞大家族在王权面前似乎不堪一击,又或者这繁盛的初家早就是美貌皮囊下的一副枯骨,先前的汲汲营营,只是一场笑话。
初墨禅看着父亲临走之前递给他的龙佩,一直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
当日女帝听了他说的那句话后,态度居然变得那么奇怪,初墨禅并不觉得女帝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覆灭了初家。
起先他猜测是昨日交给女帝的初家脉矿,女帝的打量令他愈发奇怪,似乎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时,甚至失落过后又十分欣喜。
真是奇怪的态度。
玲珑剔透的玉佩在窗外阳光的折射之下显现出剔透的光泽,龙佩之中还有一些奇异且复杂的纹路。
“水……”轻轻的呻/吟声从床榻上传来,阿岫的双眸不知何时睁开了一道隙缝,她对着初墨禅要水喝。
见到阿岫苏醒,初墨禅也顾不得玉佩,连忙倒了温水,阿岫被扶起轻抿一口水后又睡了回去,睡着前手指无意间勾住了那块龙佩的流苏,龙佩便落入杯中,奇异的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水中的折射隐约倒映出了几个类似字形的光晕。
初墨禅帮阿岫盖完被子之后发现了这个奇特的状况,上面的光晕令他隐约拼凑出来几个字。看着这几个字,少年面无表情地取出龙佩,紧接着便把水给倒了个干净。
阿岫醒过来时感觉周围格外安静。可明明小白就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小白,你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阿岫在开口说话时就觉得有些不大好了,怎么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呢?
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锦被,心里一揪,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不会是聋了吧?
阿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还能再来几盆狗血。还没等她回神,两个少年就围在了她身边,阿岫想大概他们是在唤她的名字。
她还真听不到了。
倒霉蛋的生活常态就是上帝叔叔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顺便喊佛祖爷爷把窗户一起关上。
初墨禅看着木楞的少女,眼底浮现愧疚之色,他起身取来阿岫常用的炭笔,阿岫就眼看着几乎没怎么碰过炭笔的少年行云流水地写下一行字。
【“殿下除了耳朵,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