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目露茫然,或许以为自己在梦中,反而胆子大了些。
初墨禅见她呆呆的模样,也知道她大概是没睡清醒。
“殿下醒了?”少年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阿岫只觉耳边痒痒的,酥酥麻麻。只是初墨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阿岫听不见这件事情。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阿岫竟然有回应,许久没听见美人的声音,在梦里听见的时候,阿岫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
唉,她还是个俗人,在梦里还色令智昏。
“真好听,只是美则美矣,我消受不起啊。”阿岫抱着大氅迷迷糊糊地说道。
“如何消受不起?”少年的神色幽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云岫的耳边低声呢喃。
殿下果真是只爱骗人的狡猾猫儿,都不知何时已经听得见声音了。
听着这声音,云岫有些害怕,这大魔王在梦里还这么咄咄逼人,阿岫瞬间觉得自己这女人当的忒没气概,可是他真的好吓人啊呜呜呜。
阿岫的心中一悲愤,脱口而出道:“就是消受不起啊,拿刀子划人,多恐怖,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懂不懂啊,唉,算了这还是个封建社会呜呜呜。”
一声试探得了回应,初墨禅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殿下都听见看见了?”少年的声音温柔,一句句地试探着她进入圈套。
屋内的白梅香愈发浓郁,阿岫又开始犯困了,猫瞳几乎快要阖上。
之后就再没了回应。
初墨禅也不急,他细心地将阿岫的手放回大氅中笼好,眼中全是清明。
“真是会骗人的猫儿。”可他却又心甘情愿地被骗。
原本的红痕已经被擦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少年捏出来的痕迹,看着这样的痕迹,他心中的郁气才渐渐消掉了些。
“为了殿下,墨禅差点就被那洛家派来的人刺死了,他们也以为我死了,可偏偏这上天都站在了我初墨禅这边,不仅躲开了追杀,还寻到了殿下。”少年人喃喃自语道,“墨禅很好奇啊,殿下为什么愿意抛下金尊玉贵的生活逃出来,果真是墨禅待殿下还不够细心么?那便真是奴的错了。可奴还是很好奇啊,到底有什么东西勾着殿下,是那些狐狸精吗?”
提起狐狸精,初墨禅的神色愈发阴沉,他抱紧了阿岫纤细的腰肢,冷漠地说道:“偏偏怪阿善是最喜拈酸吃醋的,殿下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近了那些狐狸精,那些勾着你的腌臜玩意儿,阿善会帮殿下清理干净的。”
说完之后,少年人后知后觉地想起,伸手轻轻勾住了阿岫的发丝,唇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莫非殿下喜欢主动的?”
是啊,家花哪有野花香,连他那一本正经的养母初元都会被这春风十里阁的魁首勾走,深闺之中的男儿哪有这日日调/教出来讨好女人的小倌儿主动?
他的殿下要什么都是可以的,只是若是想要野花,那这朵野花也只能是他。
天光大亮的时候,阿岫醒来后头还有些疼,她从床上下来,依稀记得她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那大魔王了。
刚打开门,林兰就进来了,她也醉了一整晚,面颊上有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你这是怎的了?”阿岫惊奇。
“我也不知啊,昨晚喝多了,也不知怎的,仿佛被拖着揍了一顿。”林兰不解地说道,“害,不管这个了,今日这边还有个大单子专门请你去画呢。”
有钱挣让阿岫这个昨晚刚刚放血的小可怜双目立刻放光。
第37章.第三十七个凤君君如清风,亦如明月,……
据林兰介绍,对方似乎是个夺得魁首的大热门,被称作玉檀奴,那可是被鸨爹藏着的大宝贝,先前都没有找画师画过小像。
阿岫还是被他钦点的画师。
“诶,好奇怪,为何会突然找上我来画?我也不过最近才来,若说画风纯熟,还是林姐姐更胜一筹啊。”阿岫疑惑地说道。
林兰也无奈极了,她倒是想挣这笔钱,无奈昨天被揍了一顿,手腕伤了,对方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这副模样,于是就转而点了阿岫。
阿岫听闻自己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心中更加不好意思,她说道:“改日一定请林姐姐喝酒。”
林兰提起喝酒就头大,今日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的竟然是花奴,把她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花奴见她如此,似是被气到了。她还被气到了呢!花奴明明已经被其他贵人瞧上了,和她终归有缘无分,却没想到他竟然将处子身给了她。
这让林兰既头痛又羞愧。他何以对她这么个毫无前途的寒门士女如此执着?
阿岫和林兰到了雅阁,林兰原本想跟着去,却未曾想到被门口的女卫给拦了下来。林兰无奈,就只好让阿岫自己进去了。进去前还嘱咐阿岫别乱看,这里头的贵人多看两眼说不定都会被挖眼睛。
原本阿岫还不信林兰的话,直到她进去时,踩到了厚实柔软的毛毯,周围都是敛气凝神的侍君,逼格一下子就被抬起来了。站在门口的阿岫顿时开始局促不安,她又开始怂了。
她的鞋底还脏脏的,人家金贵的波斯地毯都被她踩脏了,阿岫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考虑这个地毯踩脏了要不要她赔的事情。
在她走神之际,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到她面前帮她斟茶。
“女君且等等,我家郎君方才有事,便晚了些。”
“无妨无妨,是我来早了才是。”阿岫应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阿岫发现不远处的帘子后面多出了一道人影。
看着是个身材纤瘦的少年。
“女君有礼。”少年的声音温柔沉和,阿岫仿若有一种如听仙乐的感觉。
“见过郎君。”阿岫也问了声好。
只是问完之后,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阿岫想着可能是人家男孩子害羞,于是主动开口说道:“既是要画像,郎君可否出来一展容颜?”
对方似乎被阿岫的话给惊讶了,之后又柔声说道:“不是说这秀女君最善写意,连那灵风都画得意气风流,檀奴原本盼着女君也能为画一张如此的,可能还是那灵风适合那样的画罢。”
这言语之间的落寞,这好听的声音,令阿岫都没发现这里面的逻辑漏洞。
“无妨无妨,若是郎君不愿现身,那阿岫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若是如此作画,阿岫的发挥余地很多,可能不会很符合郎君的预期。”
阿岫的话音刚落,从帘内就传来了一声轻笑,那少年郎君说道:“女君尽兴便好,檀奴相信女君。”
这话说的,阿岫就更加谨慎了。毕竟最开始没有要求的甲方往往是最难搞的。
所以阿岫在画这副画时也格外小心,生怕到时候耽误金主美人的终身大事。
这幅画也因为阿岫的谨慎小心,突破了阿岫作画时间的最长记录,画完之后,阿岫似乎还不满意,又写写画画按照自己的想法添了几笔。
画画中途,那郎君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零食点心,只是阿岫专心做画,没有时间吃。等到画完之后,画作被那眉清目秀的小哥送进了帘子里面。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画中只有一个少年依稀的剪影,少年人独自椅窗,清风明月海风,他的面容因着纱帘模糊不清,在炭笔的作用之下,纱帘被绘制得极其逼真,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已经易容的阿箬看着这幅画都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二殿下果真不适合去当个皇帝,而是应当做个传世名家,当然这话却是阿箬不敢在初墨禅面前说的。
这一阵的沉默之中,阿岫的心情也很是紧张,她也不晓得对方喜不喜欢这个风格,故而心中剩下的就是忐忑不安。
“我很满意。”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了这句话,阿岫才松了口气,感觉眼前的郎君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有没有需要在下再做修改的地方?”阿岫轻声询问道。
“并无。”少年人的声音极轻,“女君画得极好。”
那倚靠窗沿的郎君轻轻一抬手,身边的侍君就立刻从屋内悄然走出,手中还拿着一盘金锭。
阿岫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她不确定地问道:“都是给我的么?”
语气有些存疑。
毕竟阿岫本人一直信奉按劳所得,这样的报酬很明显已经超过了她该有的报酬了。
未曾想对方大方得不行,侍君世界把这一盘金锭放在了阿岫手中,阿岫一下子手没拿稳,差点给摔到地上。
就算是之前在宫中,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黄金真的好重,顿时给她一种甜蜜的负担。
“这是郎君给女君提前发的报酬,之后女君须得只为我家郎君一人作画。”侍君在此时极有眼色地解释了一句。
阿岫这时也大概反应过来了,人家开这么多就是想把她给包了啊,这样的话,给这么多倒是可以理解。
之后人家甚至还拿了一份正式的契约,上面大致写的是他们郎君想要在哪里作画,阿岫得时时跟着,每月固定发阿岫一百金,期限没有约束,到他家郎君想换下一个画师为止。
看着这张契约,说实话阿岫感觉对她好似没有半分威胁,甚至都没什么要求,这个主顾又是个好说话的,按理来说阿岫签了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看着这样的契约,阿岫总觉得好到过分了,甚至都开出了固定工资,也就是她一个月啥都不干就能拿一百金,画画另算。
这已经不是金主美人了,已经是她的金主爹了。
那侍君见到阿岫依旧犹豫,也没有逼迫阿岫签下,只温和说道:“女君可以先考虑考虑,之后再给我们郎君答复也可以。”
阿岫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金锭。侍从反应很快,面带微笑说道:“即便女君不愿接受这份契约,这些也是要当做报酬给女君的,我家郎君只是想和女君交个朋友,并无恶意。”
这些话术,一套接着一套,阿岫都觉得自己如果给拒绝了很不识抬举,而且她确实是心动的,按照她现在的状况,基本谢绝了固定出摊画画的可能,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就算她努力画画也最多就是维持一下收支平衡。
于是思考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阿岫还是按了手印,合同一式两份,那郎君已经提前按了手印,阿岫按了之后就可以直接拿了合同走人。
签完契约之后,阿岫也想着直接走人,未曾想对方还留她用饭,阿岫原以为那时这郎君会露出庐山真面目,未曾想对方只隔着帘子用茶,时不时会和阿岫搭两句话。
在用餐的时候,阿岫发现这里的饭菜出乎意料地符合她的胃口,虽然她的肠胃不好,但是挺喜欢吃酸辣和酸甜口的食物。
不过也因为肠胃不好,对这些食物的调味得十分小心,只除了那大魔王,还真没有一个厨子做饭能这么和她胃口的了。
只是阿岫也有无奈的时候,就是这些吃食的分量太小了些,她吃完也就七分饱,在宫中的时候小白和大魔王就都一直联合着不让她多吃。
出来之后自己放纵了些,吃饭总没个准数,也因为这样其实吐过好几次,甚至还喝了好几天药,现在这分量的菜,真是让她又重新回到了被初墨禅支配的恐惧。
但是阿岫也没有想很多,春风十里阁的郎君们也追求纤瘦美,菜的分量都是这样大小的,灵风之前用餐也跟猫儿似的,这个郎君想必也得保持身材所以才吃这么少。
等到吃完之后,阿岫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离开时发现那里面的郎君也有了往外走的趋势,因着好奇阿岫还回眸看了一眼,只是这屋内纱幔缭绕,那人的面容总是适时被挡住,直到阿岫出门都不曾见到对方真容。
阿岫还感觉有些遗憾了,总觉得会是个大美人。
待到确定纤弱的少女离开之后,初墨禅才缓缓掀开纱幔出现,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望着那扇曾经被阿岫轻轻碰过的木门。
“今日二殿下醒来先和林兰一起用了朝食,之后便直接来了雅居,一路上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接触,先前同二殿下有过接触的三个郎君,都已经安排了去处,二殿下以后必不会再遇他们。”阿箬报告着关于云岫的一切。
“先莫要处理他们。”初墨禅坐在阿岫曾经坐着用餐的地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那骨瓷小碗,神情幽深。
阿箬愣了愣,有些不解。
“照本宫说的做便是,待到选花魁那日,再将他们在殿下面前发卖。”初墨禅冷冷地说道。
要想让他们输得彻彻底底,这样不明不白的发卖总归不如让他们直接死心令人畅快。况且,他怎能再继续留下让殿下厌弃他的把柄呢?
他那无情的殿下,宛如天上皎皎明月,好看却触不可及,是个带了温柔刀的骗子。可是初墨禅也知道云岫同时亦是最最心软不过的人。
另一边阿岫背着自己挣的大宝贝们低调地回了房间,关上门窗开开心心地数了起来。刚刚在金主爸爸面前要矜持一些,她都没敢摸这些宝贝,现在她要一点一点数好,然后做个统筹规划。
看着这些大宝贝们,说起来这些钱可不是她在现代能挣到的,在猝死之前,她隐约在icu醒来过,身上插满了管子和仪器,那时她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却还在想着这icu一天得烧多少钱,希望阿朝不要死心眼把钱砸在这个无底洞。
说到底,是真的穷怕了。
治病最怕的就是这个,钱砸进去了,人却没了。她宁愿阿朝好好留着这笔钱改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