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苏菱听到自己的声音:“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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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菱注视着铜镜中的女子。
温婉的江南美人,精描细画的眉目之间都是淡然。宫中冬宴讲究,要求端方雅正,苏菱不过及笄之年,被府中的嬷嬷画了极浓的妆,口脂艳得要滴下血来。发髻一丝不苟,珠宝钗饰碰撞,衬得容貌倾国倾城。
“小姐真好看……”纵使随着苏菱一起长大,春柳瞧着现在的苏菱,还是忍不住叹服。
府中的嬷嬷将最后一只镶嵌着绿松石的蝶恋花金钗插到苏菱乌发之中,笑道:“如此一来就成了。金钗华贵,竟然不敌夫人半分美貌。”
“是啊,”边上的一个小丫鬟忍不住附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是从书中走出来的美人!”
苏菱勉强笑了笑,心不在焉地拂过头上的珠饰。
再华贵的珠钗,终究是冰凉的。
除了新婚之夜,她从未如此打扮,镜中的人分明是自己,此刻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
新婚之夜……
沈辞南……
他一袭红衣,伏在自己颈侧,像一只勾人魂魄的妖。
苏菱由春柳搀扶着,一步步向着将军府的马车走去。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一只瘦长的手掀开帷幕,外面的光泼洒进马车里,照亮了马车里的沈辞南。
他今日穿得极为正式,低调内敛,偏偏一张桃花面惊艳异常,有着遮不住的慵懒,苏菱无端想到了幼时在书中读过的一句话——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沈辞南的容貌从不是温润随和,反之,是一眼足以夺人心魄的。
在看到苏菱的一瞬,沈辞南眼中的慵懒顷刻散尽,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如冬日的一层暖阳,将苏菱温柔笼罩其中。
他站起身来,眼中含着笑,唇角勾起,对着苏菱伸出了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古人所言不虚,为夫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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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冬宴
马车从将军府转出,向着皇宫驶去。
苏菱坐在沈辞南身边,马车里分明是很暖和的,帷幕厚实,外面的风根本吹不进来。尽管如此,她手上还是捂着沈辞南递来的暖手炉,身上还是披着沈辞南带来的大氅,像一只修炼成人形的雪球。
除夕的街巷极热闹,有孩童摇着拨浪鼓从马车旁跑过,小贩的叫卖声经久不绝,时而被爆竹声打断。街上行人如织,马车缓慢前行,不时还要停下等待。
苏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掀开帷幕朝外张望,手伸到一半,被身边的人拉住。
“府医说夫人不宜吹风,会受凉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沈辞南将苏菱的手按回到身前,拉拢了她披着的大氅,盖住那双手。
苏菱摇了摇头,指尖摸着暖手炉上的花纹,留神着外面的动静,不由入了神。
车外有路人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也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只是掩藏在爆竹声与欢声笑语之间,有些模糊。
安排在这好些人护卫,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一样,苏菱微微皱了眉,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巷中所受的埋伏。
“重吗?”沈辞南突然出声,打断了苏菱纷繁的思绪。
“啊?”
沈辞南指向苏菱一头的钗饰。
马车轻微晃动,珠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会,”苏菱促狭回道,“习惯就好。”
“你不用习惯这些,府中的嬷嬷喜欢的妆饰,未必适合你,”沈辞南伸手扶正其中一只钗饰,“下次冬宴,不必如此。”
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苏菱在心中回道。
她岔开话题,掩饰着自己一闪而过的失落。
“不好看吗?”
“好看,在为夫眼中,夫人是最美的。金钗配美人,俗气了些,发间只消一枝白梅,足矣。”
“唔。”苏菱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旧时冬宴仅限于皇亲国戚,先帝仁德,准许朝臣携带家眷位列其中,举国同庆,延续至今。”沈辞南怕苏菱不解其意,补充道,“不过是一场宴会,不必紧张。”
·
喧闹的人声被抛到车后,周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马蹄击打在石道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进宫了。
远处有悉悉索索的闹声,马车稳稳停了下来,沈辞南掀开帷幕,先一步下了马车。
春柳本想去扶车上的苏菱,却见沈辞南一只手勾在帷幕上,另一只手向着苏菱伸去。
本想上前的春柳动作一顿,乖乖立在马车边。
苏菱的手搭在沈辞南手上,踩着木制的台阶从马车里走下来。
天空阴沉,一阵阴风吹过,冷到刺骨,美人的脸抹了浓重的脂粉,仍然不掩花容月貌。她的衣袂翻飞,如误入凡尘的谪仙人,一双含情的杏眼被风吹出了星星点点的泪,我见犹怜。
一旁立着等待引路的小太监看得目瞪口呆,早就听闻平宁将军一副绝色桃花面,见了果不其然,却未曾料到将军夫人也是如此倾城之貌。
他在宫中当差这许多年,也没少见过宫中的莺莺燕燕,从前觉得容貌不凡的众妃,到了这位将军夫人面前,竟然都成了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