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摇着头,嗓子里带了哭腔:“嬷嬷,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回扬州,再不碍着夫人的眼了,你们放了我好不好?”
“姑娘若是走了,岂不是要二姑娘来顶包。”那嬷嬷手一挥,其余的几个婆子蜂涌上来,三两下拿住点朱,当即钳住舒宁的手,卸下她肩上的包袱,强行拽着回去。
后门外的槐树下,徐盈月还在等舒宁,望着舒府后门院里忽然一阵光亮,暗道不好,可她也不能冲进府里带人走,等到四更天还没等到舒宁出来,便知道彻底走不成了。
五更天时舒府又上了灯火,筹备着舒宁的婚事。
舒宁在屋内哭得尤为伤心,最后是被府上婆子灌了药,浑身软弱无力,逃不掉,也哭不起,任人摆布。
徐盈月天刚亮便过来,看到舒宁的情况万分难受,可也只能陪着她。
惠太妃派来的宫女伺候着给舒宁绾发髻,又给她上妆,姑娘哭得狠了,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上妆的宫女尽最大的本事去遮盖,还是很明显,到最后是宫里的姑姑拍板定了妆容,好在有盖头盖着,外人也看不到。
众人又伺候着给舒宁换上层层叠叠复杂的婚服,衣裳铺展开,绫罗上精致的绣纹栩栩如生,珠翠点缀在光线照射下熠熠生辉。
正红色的嫁衣穿在舒宁身上,再戴上发冠,端庄典雅娴静温柔一下有了具象。
饶是在宫里见惯美人的姑姑,都觉得眼前一亮,这般倾国倾城姿色,世间也少有。
再晚些时候,平宁侯府迎亲的花轿抬来,谢玉自然是不能亲自来了,没有催妆诗,也没有拦门,喜婆敲门后便有人扶着舒宁出来。
戏水鸳鸯的大红盖头盖在头上,舒宁看不清脚下的步子,全权由宫女扶着,由宫里的姑姑引路。
上堂拜过父母便被扶出门上花轿。
踏出门那一刻,舒宁心中好像有根线断了,这根线牵着她和这个家,虽然父亲不喜,可她直到被推出去之前,都还盼望着,有一天父亲能回头看看她,在她上花轿的时候能为她落一两滴泪,把着她的手殷切叮嘱:“汝自辞家门,愿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携手白头。”
然而并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开口说句话,只点头“嗯”了一声。
谢家的排场足够大,时间如此仓促,还能准备得这样齐备已经是难得了,可舒宁只觉得耳边的唢呐声格外吵闹。
舒宁的泪水掉在面前衣襟上,可那又有什么,也没人看到。
夕阳的余晖中,敲锣打鼓的队伍占了长长一条街,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有人道:“舒姑娘得了门好亲事,高攀上平宁侯府,换旁人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有人说:“说这风凉话作甚,换你家姑娘上花轿你可愿意?”
有人叹:“好好的姑娘,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事,这辈子算是掉进火坑,毁了!”
舒宁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话,眼泪跟断线的珠子掉下来,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等待属于自己的不幸。
惠太妃到底是在宫里磋磨过的人,又是圣旨赐婚,直接借了内府局的人来帮忙,虽然忙些,可办得还算体面,没让人觉得轻慢了舒家姑娘,相反,这样郑重,给足了舒宁的面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灯火初上,没有谢玉在丝毫没影响宾客的热闹,丝竹歌舞,热闹非凡。
舒宁独自拜过堂便被送进婚房,服侍的人让她坐在床上,盖头盖着,她能感受到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谢玉。
谢玉的手摊在外面,舒宁坐下后,正好碰到他的手,舒宁心头一颤,暗暗挪动身子,离开他手的位置。
他这样子,怕是不能起来揭盖头吧。
舒宁手足无措的等着,房间里空荡荡的,点朱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龙凤呈祥的红烛登花“哔剥”作响,惠太妃推门进来。
“舒姑娘。”
舒宁一怔,是惠太妃在叫她。
“我是谢玉二姐,今后便唤你阿宁吧。”她说着,拿了桌上的喜称,挑开了舒宁戏水鸳鸯的盖头。
映入舒宁眼帘的,是一张温和大气的脸,带着亲切的笑容,看着这样一张脸是很难让人生气的。
“累着了吧,”惠太妃主动给她倒来一杯茶,端到她面前,“成亲是辛苦,今日苦了你了,先喝点水,我已经让人去拿吃的了。”
舒宁没说话,她被家里婆子灌了药,到现在已经恢复了力气,但已经没用了。
她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小口,防备地望着惠太妃,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床上的谢玉。
“听说你不愿嫁过来。”惠太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舒宁对面的凳子上,仍旧笑眯眯看着舒宁。
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虽被封为太妃,可她这年纪,实在是可惜了。容颜未老,还有沉鱼落雁之姿色,和舒宁是不一样的气质,若说舒宁是静谧安宁又富贵娇柔的海棠,那惠太妃就是雍容大气饱经风雨的牡丹。
不过她并没有要斥责舒宁的意思,“依他的名声,你不愿意嫁也是正常的,这门婚事,本就是我自作主张。”
舒宁抬眼看向惠太妃,睫毛轻颤,所以从始至终,要的不是什么舒家嫡女,要的就是她?舒宁心中困惑,为何又偏偏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