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衍在外向来是大名鼎鼎, 黄公公最初是燕恪生母身边的太监,后来燕恪被封为景王就跟着他出了皇宫, 可以说是燕恪身边的心腹。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 自然有无数人迎上来。
“周大人,久仰久仰。”
“国师大人,下官······”
“黄公公,下官有要事禀告景王殿下。”
周清衍似笑非笑地一一看去,一双含情目处处透着凛冽,凑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讪讪地缩了回去。
楚恒带着面具跟在周清衍身边自然乐得轻松, 但见到这一幕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忧愁:为官者, 不能太过结党, 也不能太过特立独行。
太过结党会遭到皇帝的不满,太过特立独行会遭到官员的不满, 尤其阿衍还专门做着得罪人的事情。
嘉兴帝让钱封接任锦衣卫就代表不再全心全意信任无影阁。
倘若哪天嘉兴帝真要弃了无影阁, 这朝中只怕除了那死心眼的江砾父子会出手相助呼, 旁人恨不得生吃了他的阿衍。
楚恒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甚至萌生出带着周清衍离开京城的想法。男人低头一看周清衍,心里微叹气。
这人只怕不会听他的。
黄公公对待四方宾客想来和善有礼, 无论是谁上来都笑眯眯地说上一句:“今日是大喜之日,王爷特意嘱咐不谈其他事。”
大喜之日。
这就有意思了。周清衍心想到。
黄公公将两人带到正厅, 那处儿活生生就像个拜堂地, 正前方两张椅子, 桌子上一块红布一面铜镜一杆秤, 还有一座天地爷的像。
周清衍见状挑了挑眉,偏头去看楚恒:“还真是拜堂。”
砰!周清衍扭头,外面顷刻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小厮们吹唢呐的吹唢呐,敲锣打鼓的敲锣打鼓。
有个小厮站在门边大声喊:“吉时已到,入堂!”
宾客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被爆竹压下去不少,但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到黄公公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回事?景王要娶妻了?”
“皇上没给景王赐婚,这新嫁娘是哪家的姑娘?”
“各位同僚,这不是景王殿下的生辰宴吗?怎么突然变成婚礼了?”
“不知道,难不成景王殿下又中了邪?”
黄公公面色不变,心道:殿下之前是中了邪,可惜这邪是皇上亲手下的,害了殿下许多年,也害了侍君许多年,好在殿下终于清醒过来了。
黄公公朝周清衍躬身,恭恭敬敬地道:“大人,您是娘家人,到时烦请您牵红绸。”
周清衍一口气堵在咽喉险些呛到。
楚恒眼疾手快帮他顺了气眉峰蹙紧:“我家公子可没有什么姐姐妹妹。”
黄公公:“不是。殿下今日所娶之人真真切切是周大人的亲生兄长,只是失散多年只怕您不记得了······”
说话间,新人已经走了进来。一众人的目光不过瞬息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高些的赫然是燕恪,周身气质都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意味。
只有目光触及身边的人方才卸下所有防备温柔起来。
他身边的“新嫁娘”瘦得有些过分了,根本撑不起一身气派的大红嫁衣,行走全靠两个侍女搀着,露出一截皮包骨似的手腕。
周清衍认出了这个人——是当初郊外险些命丧犀渠蹄下那位。青年紧皱眉峰死死地盯着那人的身形。
很陌生,但在某一瞬间又很熟悉。
很快,新人来到周清衍身边,有侍女举着红绸。
周清衍没接,又看了两眼“新嫁娘”,眉峰越蹙越紧。
燕恪薄唇抿得很紧,他的目光落在身边那人身上。楚恒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恐慌。
高高在上的景王殿下在害怕什么呢?
黄公公小声地道:“周大人,您就接了吧。侍君身子弱站不了太久。”
那人看着确实虚弱,一路走来都靠侍女搀扶着,仿佛侍女一松手就会倒下去。
周清衍抿了抿唇,接过红绸一端交给燕恪,一端交在那人手中。周清衍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那截腕骨凸出的手腕——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周清衍眉峰微皱,手被楚恒一把握住。男人趁着所有人都在看新人拜堂时低头轻言:“怎的一直皱着眉?”
周清衍摇摇头不语。
那边新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到了夫妻对拜时燕恪一弯腰恰好碰到那人的头。虽然撞得并不重,但是“新嫁娘”就像触及了某个禁忌猛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燕恪往外跑。
期间挣脱了侍女的手。那人果然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侍女一松手他直接迎面摔在地上。
燕恪惊慌失措:“阿衾!”
王府一众下人纷纷跑上去想扶那位“阿衾”,后者却几近奔溃般不让任何人靠近——形容举止不似常人,反倒像得了癔症。
“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我看着像。”
“嘘,这么大声不想要命了吗?”
周清衍眉头皱紧:“闭嘴。”他上前拦住了阿衾,上手的瞬间周清衍甚至觉得自己摸透过厚厚的嫁衣摸到了他的肋骨。
清晰的一排一排的肋骨。
周清衍本身行将就木身上也没几两肉,楚恒来了后逼他按时吃饭喝药休息,勉强又羊回些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