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这副严肃的模样不知为何触动了周清衍,这人不禁莞尔,随即笑得难以自持,从穿了鞋从床边直接倒进楚恒怀里。
太可爱了,好像当年一戳脸就不高兴的小子渊。
笑得男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阿蔷适时地敲门进来:“公子,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周清衍闻言才止了笑,眸光一闪:“我还要在去见一个人。”
楚恒疑惑地望着他。周清衍将他带去了整个京城最大的听书馆,两人都带着纱帽,一路有小二引着上了二层。
楚恒见到这熟悉的场景有些恍惚。重逢后他第一次被周清衍逼得丢盔弃甲就是在此。几个月过去,这里仍旧茶香袅袅人声鼎沸。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适时地停下——由自己的徒弟作揖陪笑収赏钱。与之前别无二致。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不愿离开京城,这处地儿,有书听,有曲儿听,有美人汀上跳舞,有人千金买醉,有人豪掷一场,事事都如意,谁愿意走?
小二弓着腰穿过二层长廊推开最里面那扇门,笑着道:“爷,您说的人我们时时刻刻不敢怠慢。”
周清衍:“有劳。”转而又拉过楚恒的袖子,低下头轻声道:“这处有水,当心摔了。”
楚恒依言避开水洼,与周清衍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小二十分识趣地把门关上了。
楚恒到这儿才看见房间里究竟坐着何方神圣。不神圣,是个老书生。
老书生一身绿长衫,年近花甲,头发花白胡须长长,一张方脸,五官都按着寻常人的长法安在脸上,眼睛略小,鼻子略塌,左耳上有一块大红的胎记。
周清衍取下帽毡拱手作揖:“文泉先生。”
楚恒立刻回想起来。当初听书馆里,说一出将军美人词本的,便是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文泉先生。
当初周清衍说自己在钓鱼,钓到最后那鱼没有咬钩。
文泉先生眯起眼看了周清衍两眼:“周公子。”
“我向皇上辞官去江南东路。还望先生谨记我们的约定。”这是周清衍在京城埋下的最后一招。
谣言用得好会有不可估量的力量。
文泉先生摆摆手:“我与你没什么约定,不过是结草衔环,报楚将军救命之恩。”
周清衍没有与之争辩,说完便拉着楚恒离开了。
直至两人进了马车,慢慢出了城门,楚恒才问道:“他是谁?知晓我爹。”
周清衍一到车上就忍不住犯困,闻言往楚恒怀里又钻了钻。男人下意识把他抱得更紧。
半晌才听见周清衍模糊的声音:“文泉先生做说书人之前是个赶考的举人。曾经有人说他的文章只在薛文瑧之下。”
“当真?”楚恒惊讶地问道。
“有些夸大。”周清衍打了个哈欠,“但其文采的确不俗。当年成了贡生第七,可惜殿试时嘉兴帝不喜他其貌不扬,耳上有红斑还穿一身绿服,落了榜。”
“文泉先生穿绿衫是因其亡妻喜欢他穿。皇帝一言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当时他家中妻儿都已亡故,盘缠用尽。悲愤之余就想一头跳下护城河。”周清衍道,“幸得楚将军救了他一命。”
话到此处楚恒便知道自己为何对文泉先生没有印象。他爹下了战场就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楚越不过是秉着良心随手一救,让文泉去说书勉强糊口。楚越死后三年,文泉依旧记着这份随手的善念,结草衔环相报。
这世上有人无端报以怨恨,也有人舍身报德。
孔子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天底下总该有个规矩,让那些畜生都滚回地狱去!
马车悠悠地走了半日,已经看不见京城半点模样。
楚恒小心扶着周清衍下了马车:“日头烈,正好休整生火做饭。”
周清衍长长舒了口气:“外面就是比京城那鸟笼子好。就是热了些,我去洗把脸。”
楚恒连忙跟上,蹲在河边从怀中掏出一方柔软的丝帕。
周清衍抱胸站在一旁坏笑:“哟,这是哪家贤惠的小媳妇,还随身带丝帕。”
楚恒面上毫无尴尬之色,还没来得及起身给丝帕沾水拧干,身旁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紧接着就是一股力道从侧方传来。
“子渊!”
楚恒还没倒下,那残影又是咻的一下溜进草丛消失了。
这事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连周清衍都没能看出黑影是什么生物。周清衍没去追黑影,蹲下来扶住楚恒,眼神急切:“可有受伤?”
楚恒摇摇头:“那东西只想要丝帕,不欲伤人。”
要丝帕?要丝帕作甚?
楚恒重新恢复平衡用手捧水让周清衍先擦一擦:“今夜得让侍卫巡夜认真些。我怕那东西再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凌晨本来设好了时间更新,结果睡了一觉发现还新章没发出去!希望这章能十二点准时发出去。
第49章 希望
是夜, 月明星稀。淡淡的寒霜凝结在周遭的树叶上,但很快又被无声地震落了下来。
纤细的黑影从土地上咻地一下滑了过去,紧接着是清浅的脚步声——脚的主人不是轻功卓然遖鳯獨傢就是身量纤细。
周清衍和楚恒的帐篷在众人的正中央, 杜如异居左, 阿蔷阿莲两女居右。守夜的金戈十卫将篝火烧得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