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临不以为意,他端了托盘进屋,却又径直走去了露台上,在将托盘放下后,他转身,才发现谢灵境没有跟上来。
她立在房间里墙壁上的镜子前,双手伸去头顶,摆弄着她那一头蓬松鬈发,试图努力给它们压平下去。
他依旧靠了通往露台的推拉玻璃门,环了双手在胸前,看了映在镜中的谢灵境,真心实意地赞美:“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有那个年代,香港女星的味道。”
圆润的鹅蛋脸,眉目如画;纤细的锁骨,修长的四肢,以及被真丝吊带裙所包裹着的,仿佛将将发育的,少女般青涩的胴体。
当然,还有最少不了的,那一头柔软的蓬松鬈发,那是发型师都烫不出来的自然效果。
谢灵境攥了一把头发在手,抬眼,镜中一侧,映出了宋君临的颀长身影。她觑眼瞧着,终于,像是放弃了似的,又散开了头发,两只手抓着拨弄了下,由着它们自由散开,堆落去肩头,和背后。
她转身,迎上宋君临微微带笑的视线,大方摊手:“好吧,多谢赞美。”
她往露台走,丝质的裙子下,是纤细有力的小腿,以及光溜溜的,一双白皙脚丫子。
“怎么不穿鞋?”宋君临眉心微蹙,“外面凉。”他的视线四下里打量,试图找出这间房里的拖鞋来。
“我不冷。”谢灵境说着,脚下不停,已经到了玻璃门前,一只脚才跨过了滑道,还没挨着露台上的凉地砖,就只觉整个人腾了空——是宋君临给她拦腰抱了起来——今夜的第二次。
第二次的她已经安之若素,连他脖子也不用搂了,只抱了自己的双臂,斜眼觑了他,看给自己放去了床上。
“还是在房间里吃吧。”宋君临说,又去给托盘拿了进来。
瞎折腾,谢灵境翻了个白眼。
宵夜意外得简单,一杯热牛奶,一碟烤得金灿灿的奶油曲奇,拿一块在手里,还能感受得到余温。
看着小曲奇,谢灵境才想了起来:“我的姜饼呢?”才被抱来这间房的时候,那一袋子姜饼,连同她的复印资料,齐齐都被忘在了脑后。
“放心,刘叔会替你好好收着的。”他答,怕牛奶洒去床上,坐下来之前,拿了牛奶杯在手。
谢灵境摇头:“我的意思是说,那袋姜饼,就算是我借花献佛了。”她露出一贯狡黠的笑,两眼亮晶晶,“就当,是我今晚借宿的资费吧。”
宋君临捏了玻璃杯子,牛奶的温热透过杯壁,散去他的掌心:“我这里原来这么廉价的?”他挑了一边眉峰。
谢灵境咬下一口曲奇,奶香溢满口:“你懂什么?”她咽下这一口,斜了眼看宋君临,“你知道这年头手工制作的东西,有多贵吗?”
“都是噱头罢了。”宋君临无谓,“机器化生产,更方便,更快捷,也更卫生,更干净。”
谢灵境盘腿坐在了床上,冷眼瞧他,笑:“果然还是商人,这个时候,就看出本性来了。”
“这是你无可争辩的事实。”他微微低了头,视线与她的平行,眼中是与面上轻佻笑意不符的清澈,“怎么,觉得失望了?”
谢灵境手指点了下巴,笑得高深莫测:“应该说,是在意料之中。”眼神飞去他手中的牛奶杯上,她换了个姿势,正经跪坐,“你不喝?”
柔软的床因她的动作,小舟遇急流似的,弹了一弹。
“我?”宋君临举了杯子到眼前,看玻璃面上映出他的轮廓,“我不爱喝牛奶。”
谢灵境又捏了块曲奇,中心一点蔓越莓酱,她叹气:“没错,要是有酒就好了。”
仿佛就是在等她这句话似的,宋君临放下了杯子,露出清爽的一张脸:“那好办。”说着就要起身。
“算了,还是不要了吧。”她中途泄气,“喝多了我该起不来了,明天我还有课呢。”
她直起了上身,探过去从宋君临手中拿过了杯子,示意地举了一下,“我还是喝这个就好。”
再次坐了回去,她没再跪坐,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伸去了身体一侧,一条弯了九十度,一条垂下了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床单晃动着。
怕曲奇屑掉去床上,她干脆拿过了白瓷碟子,放在了膝盖上,凉凉的瓷器挨着同样细腻的肌肤,背景是流动着的丝绸蓝,宛如博物馆里的油画。
只是谁又能够想到,那双白皙纤细的手的主人,是会拿起手术刀,面对开膛破肚,也能镇定自若的存在呢。
“你今天帮了罗思澜。”宋君临瞧着她,语气平静。
就知道,谢灵境舔了食指上的一点曲奇碎屑,她就知道,宋君临让她过来,必然会提到这件事。
“你还真是个合格的临时监护人。”她取笑,一双长而美的眼睛懒懒望了他,“怎么,她是不是还跟你告状说,我下手太狠了,是存心报复的?”
宋君临忍不住笑:“她的确是有抱怨,说差点被你拍掉半条命。”
她瞥着眼睛哼了声:“我要她半条命,总比她被一颗榛子要掉整条小命的好吧。”
“是,你说得对。”宋君临点头。
谢灵境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摇头:“你还真是没有立场啊。”
没有立场的宋君临继续点头:“不过,她也说了,回头找个机会,要好好谢谢你。毕竟,你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谢灵境一口牛奶差点没呛在喉咙里:“谢我?”她擦了嘴角边的牛奶沫,不屑一顾,“还是免了吧,我们合不来的。”她轻描淡写地就将时髦女士排除出了她的交际范围。
“其实,”宋君临上身前倾,伸手去她唇上,擦去漏网之鱼的一点牛奶沫,“她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就是脾气稍微大了些,那也正常,家里惯的嘛。”
不知怎的,这话听在了谢灵境的耳朵里,就觉得心里刺刺的。所以她冷笑:“当然,她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她美目流盼,越是心里不服气,面上越是笑得粲然,“可我是啊。”
塞了膝上碟子和手中杯子去宋君临怀里,她翻身下床,依旧光脚,往浴室里去。
“你要干嘛?”宋君临不解。
“刷牙,”她硬声硬气道,在关上浴室门前,又冷了脸,看还坐在床上的宋君临,“然后睡觉。所以你可以走了,客房服务结束了。”
砰地一声,是浴室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宋君临低头看了手中的杯碟,一时哑然失笑。
一首歌的时间,刷完了牙。谢灵境重新打开了浴室门,房间里的大灯已经灭了,只余床头的两盏灯,光影延伸至她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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