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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崖还未踏进碧月轩,便听见什么东西碎裂,也许是花瓶,也是茶盏。混着姜玉清的声音,她声音很大,听着又异常冷静,“叫周崖来见我!”上好的蝴蝶纹梅甁在姜玉清手中化为碎片,一地残渣,春雨急得直跺脚,心说这个秋水怎得还不回来,临风院分明就在旁边。还有这位姑娘,人清瘦秀丽,劲儿倒是不小,腿上有伤也不耽搁她翻下床砸碎花瓶。青色的衣角掠过来,春雨松下一口气,忙安抚姜玉清,也安抚自己,“公子来了!”姜玉清满脸警觉,她睡醒后发现身处陌生的地方,天青罗帐,软榻锦被,倒和她在家里时很像。她第一反应疑心是周崖送她回了姜家,看清楚屋子后她放下了心,这不是姜家。况且周崖怎会知晓她是姜家的人。心在肚子里还没有跳多久,来了两个丫鬟模样的人,问她身子如何,可要用些饭食。难不成是周崖将她卖了?姜玉清想,她装出凶狠的模样问她们:“这是何处,周崖在哪里?”春雨和秋水吓得退了两步,随即想起谢玄吩咐的话,道:“这是碧月轩,公子在临风院,若您要见公子,叫秋水去寻。”秋水连忙跑出去,赶去临风院找周崖。然而姜玉清是不信她们的说辞的,见不到人她不会安心,她随手拿起案上的梅瓶,警惕地问:“你又是何人。”谁知道是这么难伺候的主,春雨不敢离姜玉清太近,只能站在三丈远外,“我是府中的丫鬟,叫春雨。”她叫春雨,那一个叫秋水。两人对峙着,姜玉清有些后悔拿了这个梅瓶,因为确实有些重。这时候她摔也不是,放也不是。后悔又急躁,结果一失手,瓶子碎了。在姜玉清怔愣之际,周崖已然到了她眼前。她霎时间平静下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是故意要摔碎它,是……”梅瓶的成色很新,姜玉清推断它价值不菲,至少值五两银子。要她赔她可赔不起。她身无分文,莫说银子,铜板也拿不出半个。但是无妨,既然这是周崖的,那她就有办法让她脱身其中。周崖没有追究花瓶,他道:“我明白。”姜玉清辩解的话梗在喉中,“你明白什么?”“我明白你并非要故意摔碎梅瓶,只是一时失手。”姜玉清差一点儿哭出来,“你明白便好。”屋中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谢玄一个眼神,春雨和秋水立刻意会,三人齐齐地退出屋子。周崖绕过一地的梅瓶碎片,扶着她的肩坐下,“你腿伤未愈,需好好歇息才是。”他虽然面冷,心确实是热的,姜玉清不免自责,她竟然误解他,以为周崖要卖掉她。
不过他有院子和下人,应该还不至于山穷水尽到要卖掉她。她不值几两银子的。姜玉清小心翼翼地问:“周崖,这是哪儿啊?”她坐,他站。姜玉清仰着首看她,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她从前在家时哪里看过旁人的眼色。“我的府中。”姜玉清当然知道这是在他的府中,她更想知道这是哪儿,“……我问的不是这个。”周崖问:“你认为我们在哪里?”他们从云霞山出发,坐了两日马车,姜玉清分不清沿途经过了哪些地方,她沮丧道:“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周崖坦荡地说着谎话,“我们在临阳。”姜玉清“啊”了一句,她之前不曾出过京城,临阳是何处她根本不知道。“好吧……”周崖不着痕迹地揭过去她的话,他忽然严肃起来,“你知道那尊梅瓶值多少银子吗?”姜玉清还在为周崖大人大量沾沾自喜,听他再度提起,脸色都变了,“……最多值五两银子吧。”她家中有相似的梅瓶,姜玉清与阿姐各有一尊,平日放在条案上,插些时令的花儿草儿。姜玉清言语处处显露着她绝非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周崖有自己的盘算,他道:“五两对姚姑娘来说似乎不值一提。”对从前的姜玉清来说是不值一提,对如今的姜玉清来说,五两银子可以要了她的命。她装作可怜,“你不会与我计较吧?我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拿不出五两银子。”他没有答话,弄得姜玉清愈发紧张。忽而间,周崖笑了一下,“不过是一尊梅瓶,我不会因此刁难于你。”“周崖,你是个好人。”这句是姜玉清的真心话。他救了他,为她医腿,还带她来临阳,打碎他的瓶子他也不计较,他是天下第一大善人。谢玄三人在院中等着,周崖吩咐春雨与秋水,“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是。”一边向外走着,周崖道:“去查,京中可有哪位官员姓姚,且家中有女儿出嫁,仔仔细细全都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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