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呢,而立之年,还是有开天辟地的魄力雄心,却没了抛人容易去的年少莽撞,这个时候的毕庆堂恰巧遇见了这么一份情,他静下心来想想,便觉得,这应该算是他们两个人的幸事。越是这么想,毕庆堂就越是小心翼翼的对谭央,面面俱到唯恐不周,毕庆堂越是如此,谭央便愈觉得他的好,愈的离不开他。此时,尽管理智上还有顾虑,他却有些沉醉于这种展趋势了。
第二年晚春的某天,一家大钟表行的老板来找毕庆堂,因为和洋表行抢生意时起了冲突,这位李老板特地带着厚礼请毕庆堂出面调停。礼品里,最上面的那盒是一块金怀表,李老板献宝一样的拿出来,说这是他的镇店之宝,还吐沫星乱飞的吹嘘了半天,毕庆堂也没听进去,他一向不太喜欢这些名不副实的奢侈品,扫了一眼便开始懒懒的抽起烟来,脸上有了不耐烦的意思。对于李老板的请求,他也一直没松口。
看见毕庆堂没半点儿感兴趣的意思,李老板悻悻的想,真不该用自己的宝贝去送不识货的人,人家不领情,自己又收不回,于是将怀表放回盒子里,有些气馁的没话找话说,这表里能镶进去照片,能镶三张呢!毕庆堂弹了弹烟灰,伸出手来,拿来我瞧瞧!
毕庆堂掂着手里沉甸甸的怀表,仔细看了看,皱眉问,我说李老板,照片怎么装进去啊?我带着家伙来的,有照片我现在就能给毕老板装进去。说着,李老板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全是修表的小工具。毕庆堂先是一愣,随即开怀而笑,这可真是隔行如隔山,咱们做的生意不一样,家伙也不一样。我听你说,还以为你带着枪来的呢。笑后,毕庆堂神色稍敛,盯着表看了片刻,随即打开抽屉拿出照片,将照片与怀表一起推给李老板。
李老板在一旁麻利的镶上了照片,将怀表还给毕庆堂时,他很老套的说了一句,毕老板的女人真是漂亮。没成想毕庆堂听了竟心情大好,扯起了闲话,你怎么看出来的?旁人都说她是我妹妹,难怪人家都说,会修表的人眼神儿好。李老板心里暗笑,有谁会把自己亲妹妹的照片镶在表上,揣在怀里,这是明摆着的事嘛,可是还是很有眼色的顺着他说,有夫妻相吧,大家才会误会是兄妹。毕庆堂很受用的点头笑,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你帮我和他们约个时间,洋人难缠,我也就帮你试试,成不成的,你别埋怨我就行。成,怎么不成,这事儿毕老板要是摆不平,那满上海滩就指望不上别人了!李老板谄媚的笑道。
李老板走后,毕庆堂打开怀表,看着照片里大惊小怪的谭央,他自言自语,毕庆堂的女人。他笑了,这笑压在喉咙里,没出声,牵连着心也跟着痒起来。思量片刻,啪的一声,他合上怀表揣到兜里,跑不掉了!毕庆堂有些洋洋得意的笑着说。
当一层窗户纸被无意间捅破时,她原地困惑着,他却要开始翻山越岭了。男追女,女追男,爱情里的金科玉律。
大哥,新买了怀表?好精致。客厅里信手翻书的谭央扫了一眼毕庆堂手里的表,随口说了句。毕庆堂将表盖一合,拎着表链在谭央面前晃了晃,你都没看里面,就说这表精致,这个称赞敷衍得很,我不领情。谭央笑着伸手去拿表,毕庆堂往沙后面一靠,手里的表也跟着拉远了几公分,眼见谭央的手落了空,他笑了,意味深长的说,看可以,可要是脸红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谭央一怔,盯着毕庆堂的脸,想从他的神色里寻出些蛛丝马迹,他那暧昧的眼神叫谭央心头微颤,她看着在她面前左右摇摆的怀表,片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收回了手,白了毕庆堂一眼,不看都知道是什么,想叫我答应什么事,大哥明说就是了,非要想出这样的法子作弄我。
毕庆堂闻言,很是意外的探身向前,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那你说给我听!谭央不屑一顾的挪远了,哼,西洋景嘛,艺术课上见过,我就看不出衣服穿的那么少的洋人好看到哪里了?谭央一说完,毕庆堂便笑得前仰后合,小妹啊,你欣赏不来的东西,大哥也未必会喜欢,他将表小心揣进怀里,又加了一句,看来还是有点儿早啊!
这年的深秋,艳阳明媚,金黄色的梧桐树叶在清爽的风中翩然起舞。公寓后面的僻静路上,毕庆堂扶着自行车的后座,紧跟了几步,便撒手站在原地,喊了声,小心有车,靠边骑!在自行车上的谭央兴奋的应声,车子骑远了。毕庆堂看了一眼旁边的赵绫,笑道,你看你的好学生,学得多快啊!赵绫看见谭央骑的车拐弯消失在街口,才开口说,不错,对于我来说,央央是个好学生。可是对于你呢?她会是个好太太吗?对于出其不意的问题,毕庆堂并没急着回答,赵绫又接着说,你不要不承认,上周末,央央穿那件新衣服时,你打量她的眼神,绝不该是哥哥看妹妹时应该有的。
毕庆堂无可奈何的笑了,赵小姐,你干什么跟过堂审犯人似的,我又没打算否认,我不知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对央央动了心思,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并不合适。毕庆堂撇了撇嘴,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了?赵小姐管的未免宽了些吧?赵绫倔强的接着说,毕老板,你是场面上的人,在这个世道上,靠的是人脉和手段。你的太太要陪你应酬,要助你斡旋。央央是个旧式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尽管聪明却不擅也不喜与形形色色的人交接,她读书上很有天分,以后做个老师啊、文员啊,她要凭知识和本领在社会上生活,所以,赵绫略顿顿,加重了语气,毕老板要是真打算结婚的话,应该找方雅那样的女人,而不是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