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惊觉谭央身后,弄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毕庆堂才拉着谭央关上门,回到了客厅里。他的举动有些急迫,叫人摸不到头脑。一进客厅,谭央就愣住了,桌子上,椅子上,还有地下,全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礼盒,她疑惑的看着毕庆堂,毕庆堂苦笑,本来想去学校接你的,可是东西太多,你是坐不进车里来了!他将谭央扶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身边,小妹,猜猜大哥给你买了什么?谭央看了看多得数不清的礼品,为难道,这么多,猜到明早也不一定猜得完。
毕庆堂低声笑了,攥住谭央的手深情诉说,大哥可想你了,在香港的日子很不好过。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一想你,便去街上给你买东西,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买了这些,说着,他往旁边指了指,我后来就想啊,这样可不行,等三五个月后,我的事情全办完了,不是就要租一条大油轮回上海了吗?说到这儿,毕庆堂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语调也很是郑重,于是,我就买来了这个。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红丝绒的小饰盒,打开盒子,一枚戒指呈现在眼前,戒指上黄豆粒的钻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出各种颜色的耀目的光,谭央愣住了。
紧紧扼住谭央的手腕,毕庆堂言辞恳切的说,小妹,做我太太吧。
☆、22.(20)项链
数月思念,一朝重逢,得偿心愿的谭央还在一味的开心时,毕庆堂却来了个措手不及的求婚。她尚在错愕之际,毕庆堂就不由分说的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端详着纤巧玉手上的钻戒,毕庆堂带着得意的神色炫耀道,你看,不大不小,刚刚好!
关乎人生的重大决定劈面而来时,人们往往难以扼住重点,谭央一面把戒指往下褪一面说,大哥,不行的,敬业中学是不允许在校生结婚的,我要读书。毕庆堂看着谭央的眼睛,有些不悦,小妹,你这话是想拒绝我而找的借口吗?这借口,糟糕透了。我没有,我是觉得现在上学很好,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学业。见她还在纠缠上学的事情,毕庆堂就笑了,你不用管这个,你们学校是不会把毕庆堂的太太往外推的。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嫁给我,愿不愿意同我生活在一起就行。
说到这儿,毕庆堂温柔的抚着谭央的头,动情的说,我不想每天临睡前,搂着电话机和你道晚安,我想早上一醒来,就能看见你在我身边。我不想把这三个月的艰难缩到每一天中,我想我们思念对方时,无论白天黑夜都能名正言顺的见面。小妹,你可以想一想,你是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呢?还是根本就无所谓这些。若是前者,就答应我的请求。若是后者,那就是时机未到,大哥还愿意继续努力。说完,毕庆堂安静的看着谭央,谭央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心头一酸就哭出来了,她使劲的点头,哽咽的说,我,我,我愿意呀,父亲、母亲、表叔都不在了,我不喜欢这个空荡荡的家,我想同大哥生活在一起。说完,她扑到了毕庆堂的怀里呜咽着,毕庆堂搂着她轻声哄着,末了,他将戒指又套回到谭央的手上,小妹,你戴着它,它就是大哥给你的家。
给爱一个家,给相思一个归宿,这作为婚姻的初衷,非但无可厚非的,还是值得称颂的。那个时代是残酷的,那个上海滩是混乱的,在这样的世道上,坚强、智慧、理性、勇敢,即使再优秀的人都很难作为一个个体坦然的活着,却唯独,能容得下两个相爱的男女、一对寻常的夫妻。
那天晚间,吴妈趁着毕庆堂在,故意和谭央唠叨,说是要趁着天暖和,快些找人修修房子,不然这旧房子,一到冬天冷风就呼呼往里灌。吴妈的原意是想叫毕庆堂张罗着给她们修修房子,没想到毕庆堂笑着对谭央说,我看你天冷之前就赶紧收拾收拾,做我的毕太太去吧!毕庆堂做事倒是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打来电话,说是挑了个不错的日子,就西历的1928年9月8日吧,三个月,只要抓紧,就能筹备出很不错的婚礼。
之后的日子,正是谭央的暑假,毕庆堂也把手边其他的事放了放,他们每天为婚礼忙着。对于以后的生活,对于将来的家,谭央有很多想法,很细节化,微观的美,毕庆堂就都是大块大块,系统的、宏观的构想。这样的性格组合,使他们在刚一开始窥探婚姻的殿堂时,便有了珠联璧合的感觉,异常合拍。况且,在金钱充裕的前提下,筹备婚事本就是一件幸福甜蜜的事,他们还有好的感情做基础,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一个多月后的周末,毕庆堂带着谭央逛租界里洋人开的百货公司,买了不少约摸着婚礼要用的东西。从百货公司里出来,随从帮着他们往汽车里放刚买的东西,谭央拉开汽车的门也没着急进去,余兴未尽的和毕庆堂说着买来的东西想怎么用,毕庆堂笑着听。这时旁边经过的吉普车一个急刹车横在了他们的车前,阻住了去路。毕庆堂瞬间察觉出了异样,将谭央猛地推到了车里,几乎与此同时,枪声四起。
惊恐到了极致,就是麻木了。被推到了车座下,毕庆堂用左手死命的压着谭央的后背,谭央除了后背的痛感和此起彼伏的枪击声以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毕庆堂借着车座靠椅的掩护,用右手开枪瞄准还击。能在上海滩上混出名头,不仅是靠老子,毕庆堂有他自己的能耐,一把手枪七子弹,枪枪毙命,随从和司机也不是白给,转眼间,对方的十余人便全都命丧黄泉。到最后,只是随从受了轻伤,他们和司机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