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喝了口茶水:“舒王殿下这是要对东宫少傅无礼到底了?不知是否需我去向陛下问问,选的是哪位大儒做的你师傅,约莫管教得不太够,不如舒王殿下同元宝儿一起由我来教导,教你些基本的言行礼仪,反正姜某闲着也是闲着。”
我凑到少傅身边,摸着檀木戒尺滑溜溜的手感,听了这个建议非常兴奋,“真的么?我可以有伴读了?”
叔棠惊呆的样子,直愣愣地靠在仲离身上。仲离鼓了鼓胸膛,很是气难平的样子,半晌后,终于强低头,非常勉强道:“我们兄弟几个玩闹罢了,姜少傅一定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去打扰日理万机的父皇吧。就不耽误太子哥哥读书了,十日后,我们朝堂见。告辞了!”
说完,拉起叔棠礼也不施头也不回,快步走了,留一个气壮山河的小少年背影。
姜冕目送他们离开,收回目光,将我手里摸来摸去的戒尺抽回,“元宝儿,仲离和叔棠来做什么的?”
没有戒尺玩,我只好玩少傅腰上挂的一个长相奇特的玉制物件:“他们要看我屁股上的伤。”
姜冕低头问:“然后呢?”
我继续把玩:“我保住了储君的尊严。”
“储君的尊严?”
我绕过丝线,扯起那形制长短不一的玉佩,递到嘴边吹了吹,“柳太医说屁股上完药就不能随便给人看,因为有损储君的尊严。”
姜冕听完便罢,夺回我手里的玉佩,擦去上面的口水,“喔,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叫尊严。”
“少傅,这是什么?”我指着他放回腰上的玉件问。
“这是一支玉笙,不是真的,吹不响。”他不甚在意答了一句,忽然扭回头盯着我,“元宝儿,你怎么知道它可以吹响?”
我对上少傅明亮幽深形状优美的双目,“啊?”
他好像捡了块金疙瘩,又不确定是不是真金,又是期待又怕期待太高容易跌落下来,“金元宝儿,你可曾见过芦笙?可见过乐人吹奏?”
我表示不理解。他便自问自答:“啊对了,陛下励精图治,我朝不兴声色犬马,宫里自始不录乐人。乐师只在民间,元宝儿不可能见过。”
姜冕一个激动,解下了玉佩,递到我面前,循循善诱,从未如此刻这般和善和蔼和气:“金元宝儿,来告诉少傅,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可以吹的呢?”
我打了个寒颤,为了拯救少傅回归正常,我决定对他耐心解释,手指头点着一根根玉制笙管:“它们的底下垫着小硬片,把元宝儿的气吹进去,手指按着这些小洞,元宝儿的气跑不掉,就可以把小硬片和管子撞响。”
听完,姜冕愣了许久,“谁告诉你的?”
我也愣了:“我想的……”
姜冕抬手捏了捏我脸肉:“疼么?”
“疼……”
“这么说来,我不是做梦。”姜少傅慨然自语,“难道真是金元宝?”
趁着少傅恍惚的时候,我问:“元宝儿可以不念书去玩么?”
“嗯……”姜冕依旧失魂中。
我欢快地跑了。
虽然屁股略疼。
※ ※ ※
一路顺着墙根溜到了东宫大门处,不晓得这时候出去能否追上仲离和叔棠,也不晓得他们要上哪里去玩,但总归要比东宫好玩。柳牧云居然妄图让我趴半个月,实在是太天真了。在眉儿她们都以为我将奄奄养伤的时候,是最容易溜走的时机。当然这只是客观的条件。
没走多远,碰着了墙头草孙洗马。他赶紧退让道旁,弯身施礼,“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道:“去找少傅教我念书。”
孙洗马一听少傅二字,立即比听到太子二字还要热情,满脸笑做童叟无欺的样子,“正巧臣也要去找少傅。”
我往路边站定,示意道:“那你去吧。”
孙洗马迟疑不定,“臣可陪同殿下过去……”
我抬头:“东宫的事务离不了孙大人,少傅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同孙大人讲,我可以一会儿再过去。”
孙洗马脸上克制着喜色,“小殿下说得是,那臣就先走一步。”
于是,孙大人就先走了好几步,便是我跑起来也追不上。
我接着赶路,不小心又撞上总管东宫大小事宜的陆詹事。眉儿她们总说,东宫宁可撞太子,也不要撞到陆詹事眼皮底下,但凡被他撞着,大到陛下今日下的几道旨意的精神,小到今日东宫水果供应的种类,都要一一详细过问,哪怕你只是个打酱油的,跟陛下旨意和东宫水果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所以,眼看着陆詹事要开口,我立刻道:“陆詹事,孙洗马有事情要找你,好像很急的样子,已经从那边跑过去了。”我手指孙洗马追寻少傅消失的方向。
陆詹事满脸遗憾,“好的,老臣这就去。”
我埋头赶路,不想又冒出一个崔舍人。
“太子殿下……”
“崔舍人,陆詹事有事情要找你,好像很急的样子,已经从那边过去了。”我手指陆詹事追寻孙洗马消失的方向。
“啊,臣这就去。”崔舍人一脸苦痛的模样,焦急追寻陆詹事追寻孙洗马消失的方向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去路,终于不再有人,松了口气。
东宫大门在望,我正喜上眉梢,忽然一个轻灵的女子声音问来——
“小姑娘,你可知姜羡之在哪里么?”
谁是姜羡之?
更重要的是,谁是小姑娘?
我左右看了一遍,也没见着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