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将我从头打量到蘑菇盘,颤着目光,摇摇欲坠,嗓音瞬间苍老,“殿下,您的个人开支应向内库支取,不可支使国库啊,这是违法的……”
我拈了颗蘑菇丢嘴里,边吃边转向后面坐着的刑部和大理寺,“元宝儿想从国库里支取点银子,你们有意见吗?”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埋头观察茶叶在茶杯里云卷云舒,互相探讨品茗艺术。
户部尚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晋阳侯和姜冕,后二人却并没有与他视线交融,反倒也探讨了起来。
“姜少傅你不觉得自己有责任教导一下未来的陛下遵纪守法,不可昏庸无道骄奢挥霍么?”
“反正也已经晚了,不过也没关系,在未来的陛下变成昏君之前,姜某会及时引退撇清自己的。”
户部尚书终于不再对外界报以希望,以看未来昏君的目光绝望看于我,“殿下想要从国库支取多少?”
我想了想,在蘑菇盘上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户部尚书克制着自己,闭上眼,“好吧。臣会想办法从其他款项中挪用一千两,尽快给殿下送来。”
品茗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对于看起来年幼却行事如此粗犷的我表示了震惊,更对户部尚书的节操表示有了新的认识。
族叔轻轻一笑,“元宝儿哪见过那么多钱,她的概念里怎么会有出口就是一千两的事。”
少傅表示赞同:“没错。严尚书未免太高看了我们这位储君。”
大理寺卿不确定地问:“那么,殿下此举是想要多少?”
“一两银子。”族叔和少傅异口同声。
这一日,我都被即将拥有一千两银子的现实,震惊得说不出话。至于一千两银子究竟有多少,可以放多大的地方,拿来做什么用,我已经完全无暇思考。
我抱着半碗蘑菇,呆呆地坐到了门槛上。
户部尚书不解地问姜冕:“姜少傅,殿下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姜冕看了我一眼,不在意道:“大概是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吧。严尚书,来,姜某有一事想要请教您老人家。”
……
等我从自己如海一般深沉的思绪中缓缓走出时,发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已经勘破了某个奇案,而且人人脸上都写着“既然他们那样不如我们这样”的神色。
我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们身上转移到了送来午饭的小沙弥们身上。小沙弥们鱼贯而入,送来,馒头,馒头,馒头,蘑菇,蘑菇,蘑菇……
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一起呈现出了蘑菇色。
户部尚书指着这场馒头蘑菇开会的盛宴,“不是都已经跟老夫打劫了九百两银子么?”
住持和尚在屋外遥遥回应:“物价上涨得很厉害,你们这些高坐朝堂的大人们哪里知道民间疾苦,阿弥陀佛。”
族叔沉吟道:“不如,这顿午饭,我们就去外面吃,本来是答应过元宝儿,带她出去吃好吃的,同时,也可以亲身感受下如今的物价,了解一番民间疾苦。”
我的眼睛顿时亮起,熠熠生辉地望向族叔。
姜冕亦同意:“姜某正有这个打算。”
户部尚书表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老夫就失陪了,户部尚有一堆账务要清理。不过殿下放心,老臣答应过的事,一定会给殿下送来银子,还请殿下在陛下面前瞒过此事。”
“严尚书放心吧,孤一定不会随便告诉父皇你从国库里随意支取了一千九百两银子。”
户部尚书顿时满头大汗,逃也似地离开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也要告辞。
“既然已真相大白,不知侯爷和姜少傅需要我们如何布置?”
姜冕将二人拉去一边,告知这般那般。二人应允后,便一同离开了。
我问族叔:“是查到了刺客背景么?什么时候将他们绳之以法?”
族叔已不再对我介怀,竟对我温和一笑:“到时候就绳之以法,现在我们去吃饭。族叔知道一家饭店,环境和美食都是上等。”
我高兴地快要膨胀掉了。
少傅视线从我身上溜了一圈后,一脸阴谋地想起了什么,“稍等一下,我去准备一物。”
住持和尚见我们一众人走的走,溜的溜,还嚷着要去外面吃饭,顿时便慈祥得如同一尊弥勒佛,笑意荡漾。
广化寺外,终于等来少傅后,我们一行三人便朝着传说中的高档饭店进发了。
步行一段路程,我丝毫也没有觉着累,因此不知不觉拒绝了四五次族叔提出的抱我一程的提议。很快,族叔领着我们到了一家“金钱豹”的饭庄。
正是午饭时间,饭庄内已是客满,只余一两处靠窗的位子空着。
我转头问姜冕:“少傅,江湖传说中不是说靠窗的位子是最紧俏的么,怎么还有空着的?”
姜冕道:“从这家高档豪华且井然有序的饭庄布局来看,来往客人应都是熟客,所以想必每个位子都有固定客人在固定时间预订了。”
我深感失望:“那我们不就没地方坐了么?”
族叔浅浅一笑:“那也未必。特权阶级应有随便占用他人位子的特权。”
我顿时神情一振,“也是,我们应该是特权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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