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九韶笑了:“可你刚才却把我当成了谢千澜。”
楚暮云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说道:“那是你刻意伪装,我……”
“对啊。”莫九韶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刻意伪装你看不透,谢千澜的‘刻意’伪装你就能看透吗?”
楚暮云的身体陡然僵住。
莫九韶抬抬手指,一个深蓝色的宝石坠出现在他指尖,随着它的晃动,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拉扯了一般,不断扭曲不停地晃动,在让人头晕目眩的时候……一个虚渺但却极度真实的画面出现了。
安托山上,沈水烟用以命续命的符术来维持着怀中人的性命,他焦急地等待,一刻不离的守护,半个多月的时间,他那术法从未停过一刻,气力的过度透支让他的面色苍白,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且仅有那一个人,那狼狈不堪濒临死亡的男人。
一幕一幕,一段一段,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画面闪烁着。
直到……楚暮云看到了发疯的余青,听到他的充满怨恨的言语,看到了恢复记忆的沈水烟,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红衣,看到了那早就被他印到了心坎里的人。
楚暮云面色一片惨白。
莫九韶将宝石吊坠收起,看向周围的空茫一片,叹息道:“四年前,这里是安托山,而现在……已是一片平地。”
“沈先生,他真的找了你很久。”
第105章
楚暮云大受震撼,完全回不过神。
而就在此时,一阵气息波动,有人来了。
楚暮云尚未转头,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轻声唤他:“阿云……”
明明是好听到极点的声线,可却因为过度的小心翼翼而染满了悲伤,就好像他一转头,就能看到一个哭泣的孩子。
楚暮云心脏被猛锤了一下,他僵硬着身体,很慢很慢但却还是转过了身。
金色的夕阳之下,站在那儿的男子一袭紫色衣裳,外罩的透明薄纱像是吸纳了金光一般,闪烁着煜煜光辉。
华衣美裳,曳地长袍,都及不上那惊艳了整个落日晴空的精致容貌。
额间一抹朱砂痣,星墨一般的眸子,他薄唇微抿,似海深情倾覆而来,直直席卷的是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楚暮云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沈水烟走上前,用力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很重,动作却又非常的轻,这样的矛盾,却完美去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情。
恨不得将这个人嵌入骨骼,让他永远都没办法在离开他;却又担心他受伤,害怕他难过,所以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心尖上,给予最轻缓的温柔,哪怕他一落脚,践踏的就是他的五脏六腑。
真的……真的再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欣喜若狂了。
楚暮云任由他抱着。
沈水烟已经恢复了记忆,他记起了一切,可这没有磨灭他对阿云的执念,恰恰相反,是无限度的加重了。
阿云和他待了十年。
十年,这对于他漫长的生命来说,短得几乎不值一提,可是与这十年相比,那无数的岁月,那过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趣,那么灰暗,那么的不值留恋。
没有这十年,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因为想要得到而学会了舍去。
没有这十年,他永远不会明白,相比一味地掠夺和占有更加美好的是这个人对他的付出。
无私的、美丽的、无与伦比的。
假如他的生命是遥远的毫无尽头的虚空,那这十年,阿云所做的就是在漆黑一片的虚空中点亮了无数星火。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霸占了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执念。
无法忍受失去他,连想都不敢想。
沈水烟将楚暮云带回了雾清宫。
这座霜雾萦绕的宫殿像极了坠落人间的天宫,雾是云,云行仙,举目一望,心生向往。
楚暮云一直神情恍惚,安静沉默,不发一语。
沈水烟完全陷入了找到他的狂喜中,察觉到他的异样,却仍在自欺欺人地不予提起。
从外面看,这雾清宫遥不可及,恍若仙境,但走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楚暮云真个人都僵住了。
笔直的白玉台阶,红瓦金砖的恢弘大殿。熟悉的布局,熟悉的风格,还有那沿路的一草一木,蜿蜒而去的回廊,通向了繁花盛开的后花园,那园子中承载了无数的记忆,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园子后方是后山湖,那儿依山而建,湖水碧蓝清澈。夏日阳光抖落,像铺了一层金砂,波光潋滟,美景自成;秋日落叶沾点,恍若浮舟唱晚,雍然自得;还有冬日,湖水结上一层厚冰,遮住了清澈,却敛不去风华,阵阵寒意盘旋而上,清冷之际晕染着一份安然静谧。
无数个年月,楚暮云清楚的记得,自己和他在这座宫殿里,在这美丽的后山湖前,恩爱厮守。
——天霖宫。
这个本该在遥远人界的宫殿,此刻却出现在了妖界。
出现在这不沾人气恍若仙境的雾清宫中。
楚暮云怔怔地看着,一步一步向前走,视线游移间,全是慨然与错愕。
他感慨的是:这殿中每一处的点点滴滴,承载着自己的付出的全部情意;错愕的是:为什么……这些他本该和谢千澜独有的记忆,会出现在这里?
会出现在……这个恶魔的宫殿中。
沈水烟用了四年时间,将雾清宫变成了天霖宫,变成了那个他和阿云厮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