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拢。
楚暮云看在眼中,却也只能继续道:“我想去一趟照梅山。”
笑容彻底褪去,君墨眉眼清淡,那银色眸子里似是闪着碎冰:“你想去见谁?”
他会这么问,楚暮云便懂了。君墨可不是一门心思埋头炼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清二楚。
想来也是,晏沉又怎么舍得落下他?帖子必然是六份的,其他人会匆匆赶往照梅山,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掌握不到楚暮云的行踪,哪怕知道晏沉不安好心,却也会赶过去,毕竟风险与收获并存,只要见着人了,后头才是各凭本事。
当然,凌玄纯粹是去干架,毕竟这样的好机会千载难逢。
夜剑寒是去接应他,可惜也栽在里头了。
唯独君墨是不着急的。他有什么可急的?只要炼成了夺魂丹,任楚暮云在天涯海角,任他死了多少次,换了多少个身体,他只要给他服用了这丹药,便能毫无悬念地把人给召回来。
所以他何必去搅那浑水?
只是他虽没去,但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心知肚明的。
楚暮云在晏沉那儿,其他人肯定去抢人,但楚暮云到底挂念着谁,这就不好说了。
君墨这一问,楚暮云没法回答。
君墨也不着急,就这样看着他:“阿云,安心待在空竹林好吗?”
楚暮云叹口气,终究是和盘托出了:“晏沉与暗夜融合,吞噬了生门……但他肯定没办法掌控生门太久,所以才会将人都哄到照梅山上,等聚齐了,直接促使生门暴动,到时候……”
君墨笑了一声:“他倒是盘算得挺好,先惹得他们大打出手,消耗的差不多了再让生门暴动,可真就是没人能抵抗了。”
楚暮云没接话。
君墨道:“沈水烟死了?”
楚暮云微怔了下。
君墨很清楚:“他若没死,晏沉怎么敢把生门放出来?”
楚暮云只好继续说道:“凌玄重伤了他,不过夜剑寒出手,维持住了他的性命。”
君墨忽地眼睛一亮:“你没救他?”
楚暮云顿了下。
君墨只看一眼便明白了:“谢千澜拦住了你。”
虽然君墨不在现场,但仅凭这只字片语以及楚暮云的神态便揣测出了全貌。
不得不说,七魔尊没一个善茬,他们的问题只在于自己想不想去知道。
毕竟很多时候,即便知道,也只能栽进去,因为他们有想要的,而为了这个,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到后头,甘愿冒险。
楚暮云坦白道:“阿墨,让我回照梅山吧,再耽搁下去,我怕晏沉会……”
他还没说完,君墨便轻声道:“这样挺好。”
仅仅四个字,楚暮云却体会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君墨眉目清远,面上没有丁点儿表情,唯独声音里待了丝几不可查的轻柔暖意:“……就让他们去死。”
楚暮云眉峰猛的一跳。
君墨转头看他,舒缓扬唇,一个好看到无以复加的笑容伴随着刺骨冰寒的声音绽放:“他们都死了,阿云就只能属于我了。”
楚暮云唇瓣微张,可是却说不出半个字。
看着眼前的君墨,他的喉咙似是被卡住了,很多话,很多可以安抚他、欺骗他、哄瞒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很怀念记忆中的银发少年。
哪怕身负天灾之体这样的悲剧,少年君墨也没有对这个世界绝望,他被虐待、被排挤、被侮辱谩骂,可仍旧对人、对事、对所有一切都抱有了单纯的期望。
他不愿伤害别人,所以远离众人;他不愿让灾难降临,所以宁愿自己孤冷寂寞。
遭受了无数的不公,体会了人情冷暖,可他却没有选择堕落,没有放纵自己,利用这可怕的体质报复一切。
但现在的君墨,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少年了。
可这样的君墨,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没有经历那场被玩弄的骗局,没有经历凌沐的背叛,没有求而不得后的卑微渴求,君墨不至于变成这样。
一个天灾之体都没有毁掉的孩子,被他毁了。
楚暮云眸色微垂,放弃了编织谎言:“我必须回去,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就只能自己离开。”
他这身体虽孱弱到了没法行走的地步,但他不需要行走,只要死亡,死了就可以自由。
君墨耗费三千多年,才炼制了一枚夺魂丹,想来是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练一枚。
所以他留不住楚暮云。
只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实在太残忍了。
君墨竟是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比痛哭还让人感到绝望:“你真的……从未在意过我。”
楚暮云突兀地体会到了一股往常难以想象的心脏滞痛。
君墨继续说道:“你爱过莫九韶,喜欢过晏沉,真心宠爱着沈水烟,为谢千澜死过,筹划千年给了凌玄自由……连夜剑寒,你都给了他承诺,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从头到尾都被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