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舟在手术室门口顿住步子,回身看向那个叫嚷得最厉害的家属。
因为争执声太大,他声音也扬高了些,但声调和气。
“家属放心,主刀医生资历深厚,不会更换。您现在节省的每一秒,都会让您家人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叫嚷的那家属气势弱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被其他几个家属拉住。
宋知舟回身,跟另一个医生进了手术室大门。
隔离区换鞋,再是消毒洗手,进更衣室换无菌手术服,他将手上钻戒摘下来放进储物柜,带上无菌手套。
跟他一起的医生一边也另外换了套手术服,一边跟他陈述情况。
“腹部多器官崩裂受损,颅内重创,多发外伤,失血性休克,血压急降。手术中出现一次心脏骤停,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
宋知舟听着,但没应声,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遮住了他有些发白的面色。
他多年没进过手术室了,以前做手术是家常便饭,经过薄斯年那件事情之后,潜意识就开始接受不了手术刀。
他从更衣室往里走,身后的医生跟过来,再进一道门,到达手术区。
伤者已经打了麻醉,处于昏迷状态。
崔颖穿着手术服,额上涔涔冒汗,旁边下手频繁给她擦汗。
血迹沾染在绿色的手术服上,形成大块发黑的斑块。
手术台上的强光,照得她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宋知舟走近过去,跟她对换了位置,所有的情绪都在无声无息间,没有医生出声。
他没有抬头,操作时淡声问了几句,崔颖在他旁边回答着。
她情绪控制得已经算很好了,声线还是有些微的发抖。
伤者的情况过于危急,手术的失败率不低,而无论如何,如果宋知舟没有出现,这场手术她也必须要做下去。
手术室外,家属还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陆宁坐在离他们较远的走廊长椅上,抬头又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离宋知舟进手术室的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
没有半点消息能传出来,只有手术室门上显示着的几个大红的字,证明手术是还在进行中的。
家属的情绪也开始越来越绷不住,有近乎谩骂的声音传到陆宁耳朵里。
“一个女人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拿的哪门子手术刀?这不是祸害人是什么,我就不该签字同意她做主刀医生!”
“我儿子要出了个好歹,我非得告得她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不可!只怕她那资历证书,都是凭关系弄到的吧?”
陆宁侧目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那女人还在手舞足蹈地叫嚣着。
她手指用力掐进掌心里,将视线收回来,低着头静坐着。
他多年没做过手术了,不知道此刻有多紧张,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吃午饭,不知道饿不饿。
那些肮脏难听的声音一直隐隐绰绰地传入她耳朵里,外面不能起争执,她无论如何不能过去辩驳几句,但心里觉得有些悲凉。
一场手术,所有人关心的只会是患者,没人会关心医生怎么样。
手术成功了,是理所当然,而医生是职责所在。
可如果失败了,主刀医生又会要面临多少指责谩骂,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和压力。
会不会在不少家属心中,会认为所有罪过都在医生。
她手垂到身侧,抓着长椅边缘,紧张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担心他出事,担心伤者伤势太重抢救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