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h1>第60节</h1>

说得有道理,但已经背离了杀手的初衷,杀手是不能有牵挂的。

阿傍笑了笑,“楼主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两臂搭着后脖子,畅快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看来波月楼以后要从良了,我们这些人,英雄无用武之地喽。”拖着长音说完,慢悠悠溜达开了。

崖儿怔了怔,才发现很多事确实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昨日种种越来越远,忽然浮起繁华落尽的沧桑感。

风帆转了方向,停在距离水涯十几丈远的地方,船舷边上等待的人越来越少,只余紫府弟子,和锚桩边上的苏画。

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孔雀裙飞扬起来,像千万双顾盼的眼睛。日光静静洒落,她的侧脸在光晕下洁白无瑕,视线悬望着漩涡的方向,虽然什么都没说,轻蹙的眉依旧看得出她的忧虑。

三十五少司命不时偷偷瞥她一眼,关于大司命对她的感情,他看得清清楚楚。以前大家对苏画的印象都不好,觉得一个女人过于世故和自我,就像大司命对她的称呼,不负老妖精的盛名。可是渐渐熟络后,又觉得这女人也不错,世上谁不为活着而挣扎?波月楼那样的地方,历来是弱肉强食的斗兽场,她不世故、不自我,能活到今天么?

所以啊,不要让话痨洞悉太多内情,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他会给你来个兜底的大爆料。

三十五少司命觉得应该为有口难言的大司命做点什么,趁着他不在,敲敲边鼓,等他回来说不定有大惊喜。

打定主意,他搓了搓手,“苏门主?”

苏画嗯了声,“有何赐教?”

她对紫府的人态度虽比以前好多了,但隐约还是不待见的,回答起来也有些生硬。少司命不擅长和女人聊天,干脆单刀直入,“其实我家座上很喜欢你,在蓬山的时候魂不守舍,还派君野探望过你。”

苏画愣了下,莫名地看着三十五少司命,“君野?”

他点点头,“就是送信那次,君野回来说你已经有人了,座上在司命殿里难过了很久,这些都是我偷偷打探到的。”

这么一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君野来送信时,她还没和胡不言在一起,怎么就有人了呢。

三十五少司命自顾自道:“要不然你就别和那只狐狸好了吧,你们真是不相配。还是和我家座上更合适,郎才女貌有利于下一代,真的。”

他说完,缩着脖子跑了,留下苏画一人,对着滚滚的潮涌兀自苦笑。

这就是阴错阳差,命数如此,谁也怨不了。他托凤鸟看她,结果凤凰带回了错误的消息,早知如此,他会后悔没有写信么?他这个人那么死脑经,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吧。

一个身影从眼梢跃起,她暗暗松了口气,人终于回来了。大司命并不知道自己的遮羞布已经被少司命撕了个精光,匆匆向紫府君回禀,说漩涡底下并没有水,那里有城有山,是另一个颠倒的空间。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魍魉问:“头上脚下?”

大司命说不,“脚踏实地,但亿万海水在你头顶。”

崖儿恍然大悟,“难怪谁都没有见过孤山,原来它是倒着长的。”

也就是山根在上,山顶在万丈深的海底,这种奇异的描述让人既惧又喜,大家跃跃欲试起来,魑魅一拍掌,“既然下面没水,那还等什么?人一辈子难得遇上这种奇景,跑一趟,哪怕为此送了命也值得。”

这话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仙君摇头,果然是一帮亡命之徒,小命在他们手里就像骰子,摇到生,多活两天;摇到死,从容上路,毫不后悔。

不过要进那个漩涡,还是不宜触到水壁,水流旋转太快,闹得不好就会被卷走。怎么办呢,这么多人……仙君只得使了点手段,让这宝船悬浮起来,停在漩涡的正上方。船舷两侧并排放下四根绳子,还没等他说话,这帮人就欢天喜地地顺着缆绳下去了。

他讶然望崖儿,“你的手下胆子也太大了。”

崖儿咧嘴笑了笑,“因为有你在啊。”

也对,仙君是大家的胆子,这么一想还有些小小的骄傲。等人都下完了,他把船重新停回安全的水域,崖儿早在船头等得不耐烦了,见他过来就大张开了双臂。他抱起她,带她腾云到漩涡的入口。往下一看,一阵眼晕,没办法,闭着眼睛跳下去吧。

第95章

漩涡底部的世界,果真和大司命说的一样。

很奇异,就像海水被劈开了似的,光洁的水墙巍然壁立。只是不敢碰触它,唯恐一个点触,会引发海啸式的灾难。往前走,长长的水廊上人影婆娑,经过几个蛇形的弯道,透过水幕,隐约能分辨前面那人是谁。

海底的水流回旋,潜过水的人有体会,沉闷的咕咚声敲击在耳膜,声浪简直要撞进脑子里。现在这水廊就像个放大器,水与水的碰撞被扩大了无数倍,一重接一重的轰鸣恍如雷声齐来,震荡的就不光是脑子了,连整个身体都要为之颤抖。

崖儿掩住耳朵,顺着湿滑的地面向前,忽然一个颠倒,分明感受到血都往脑子里涌去。但她知道身体仍旧直立,她的裙裾和头发都好端端地垂委着。她心里紧张,下意识握紧仙君的手,慢慢这种感觉又褪去了,她轻喘了口气,绕过回旋的水墙,眼前乍然出现一幅瑰丽的画面。无数错落的建筑围拱成一座城,但这城的下半部是浸泡在水里的,碧蓝的一泓凝如琉璃。近处的屋舍,远处的白塔,还有环城矗立的山峦,交织出一个拍案叫绝的视觉场景。大家被这令人窒息的美景惊呆了,每一张脸上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害怕他们的闯入破坏了这份宁静,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是异世吧,一个远远超出认知的世界。也许就是当初沉入水底的春岩城,不过水漫的情况停滞在最初一刹,呈现的便是半在水中的状态。向远处最高的山眺望,那里没有云和飞鸟,半山处有宫室巍峨。再往上,无边无际的深蓝悬挂在山巅,那是亿万的大池水,镜面般平整,内部隐有波光荡漾。水本该在下,现在却变成了天,人在其中,如千钧压在针尖上般,难以形容这种随时可能崩塌的不安感。

“像不像冬天的肉汤。”张月鹿的比喻奇特而精准,不过肉汤的颜色和海水不同罢了。

“捅一下会不会漏下来?”阿傍异想天开,仰着头向上看。

崖儿说最好别动这念头,“要是塌下来,谁都跑不掉。”

她走向长廊的尽头,举步用足尖点了点,这水是真实的,汪洋一片浸泡着城池内外。地形的缘故,四面环山,中间是个盆地,海水囤积着出不去,但千万年并未令城池垮塌,大约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

然而碧波如洗,始终未见任何人的踪迹,如果是当初的古城,人都去了哪里?

环顾四周,世界寂然无声。突然有门众叫起来:“快看,那里有人!”

众人往城池边缘的水墙上看,只见一个直立的人形随着洋流缓慢飘来,一上一下,颇有跑跳之感。可他的眼睛却是紧闭的,五官也有些模糊了,似乎封了一层蜡,分不清鼻子眉毛。从身形看来是个男人,衣衫成了条状,微微前倾着。头发和皮肤不一样,水流荡漾,如同落进笔洗的墨,慢慢晕染,飘拂不散。

沉尸么?大家都有些慌,好在只发现了一个。谁知心里刚这样想罢,惊悚便接踵而至。剔透的水墙那端开始有人影攒动,越来越多蜡状的尸体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就在一墙之隔,以男俯女仰的姿势斜站。仿佛入侵者的众生相是舞台上生动的表演,他们是台下赶来看戏的观众。

放眼望去,密密匝匝数量庞大,俨然尸林。众人噌地抽出佩剑,仿佛下一刻这些尸体就会冲过来,也做好了准备厮杀一番,让他们再死一次。水流在动,他们随波变换位置,不紧不慢地移动,看上去真像活人一样。

来是肯定不会来的,他们穿不破那层透明的壁垒。仙君说:“这些是春岩以前的主人,当初地陷,春岩跟随孤山一同下沉,他们也自此长眠海底了。”

说起来不免唏嘘,那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活着的时候住一城,死了还是谁也不得离开。隔着结界遥望家乡,可是家乡咫尺天涯,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这城池为什么一夜之间从陆上消失,所谓的宝藏又是谁留下的,开启宝藏的牟尼神璧怎么会落进岳家人手里,疑云重重,一切都是未解之谜。

无论如何先进城再说,正犹豫是不是要蹚水过去,那些鲛人三三两两地出现了,这次不单有鲛女,还有男鲛。奇怪的是雄性居然比雌性长得更接近人,五官称得上俊美。他们手执长矛,腰部以上壮硕精干,那沾了水的胸膛发出莹润的光,竟不比波月楼的杀手们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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