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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合我的意?”周惜紧接着话问,就好像他在课堂上抽学生答题,学生答不到点上,需要指引,他会尽量把对方的思路带往正确的方向。

但他忘了,余京海不是那些涉世未深,等着引导的学生,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上近整轮,早就有了固定的思维模式和习惯。

余京海被他直截了当的话整得浑身迸出了怨气,攥死了两只拳头,“有意思吗?你问这些,我要说了,那是你真想听的?你能不知道原因?知道你还问?说了你又不高兴,你也不乐意听,就不嫌折腾不嫌烦?”

周惜听着那一句句怨言,表情渐渐凝固,他本意是想让余京海想明白,自己做的事该合自己的意,不必去迁就旁人,只要看准了目标就不会再出错,不会再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满腹好词好句的周老师对着眼前人,只觉得连一个恰当的词都找不出来。

“你……”

“你也甭多想,我不为谁。”余京海拦了他的话,强行压低了眼皮,瞧着地板,“我也是为了我自个儿,我以后还得找对象,女的、我喜欢女的,以后要结婚要有孩子,我是要回自个儿的道上,跟你划清了也才好走,跟你没多大关系……”

余京海胡七八糟地解释完了,转身就从另一侧楼梯口下去,再也没回过头。

周惜也没有再喊住人,余京海的话虽然乱,但内容大体是好的,听那意思是想走好路,这是最好的结果,风险也最小。

余京海愿意选对的路,他是该高兴的,可心上却好似压满了一颗颗碎石子,那些石子都未经打磨,有许多锋利的棱角,稍一翻滚就能扎得他心闷气塞。

就这么连续扎了好些天,周老师又生病了。

余京海是从李晟口中听着的消息。

这个月底学校要开运动会,李晟报了篮球比赛的项目,他见过余京海投三分,那准度比他高得多,而且经常能把球空心地给拍进筐里去,所以陪练结束后还会再跟着余京海练一会儿投篮。

李晟在余京海跟前提周惜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之前养成的习惯,周老师有点什么事,他一知道就会通知师父。

不然余京海怎么能卡准时机去给人献殷勤?李晟就是关于周惜的消息来源之一,任何风吹草动,余京海都惦记着。

现在听说周惜感冒后也没请假,就生扛,继续该上课上课,该盯晚自习盯晚自习,每天大会小会都没停。

他心里又急又闷的,自从在教务楼的那场争执过后,他不再和秦璐频繁来往,却也更不敢多靠近教学楼、教务楼等等周惜极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周惜了。

李晟的话让他此时满脑子只能想周惜,完全待不住,趁着李晟和篮球纠缠的那一会儿功夫,奔出体育馆,去周边的校医室拿回了一盒感冒灵冲剂。

他知道周惜忙起来饭都不一定记得吃,更别说药了,那病还怎么好?

感冒不像发烧那样大多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还得更仔细地护养着。

“他那一班学生里对你最看好……”余京海把药盒塞给李晟,嘱咐着,“你拿给他,他会乐意喝。”

李晟抓着那盒药,抬头看了看余京海,随即背起书包,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时,他又转回了头,“余叔,你还是放弃吧。我是说周老师。天涯何处无帅草,早点死心早点好。”

话是安慰人的话,语调却还是拽了吧唧的。

余京海埋头收拾着场地,背对着那半拉子徒弟,执拗地否认:“我不是没死心。”

他只是不放心,从知道周惜感冒的那一秒开始他就担心上了,真没办法不管生病的周惜,他做不到。

“我就是……心疼他。”余京海低哑着声,“反正你去送,他也不知道是我给的,没事儿,不会添麻烦,不会有事儿……”

余京海反复嘟囔着“没事儿”,手脚更加勤快地继续打扫地面。

李晟揣着药,回去上晚自习,今晚的晚自习是周惜看着的。

李晟没在教室里送药,等到晚自习下了,才跟在周惜后头,进了语文组办公室,再从书包里拿出那盒冲剂,放到周惜的办公桌上。

周惜刚坐回椅子上,看见那盒药,怔了怔,才冲他微笑了一下,“谢谢。”

“不是我给的,是余叔去校医室开来的。”李晟眼皮眨都没眨,毫不心虚地出卖了师父。

余京海是老实,但他一个准·校霸从来都是什么事不老实就干什么事。

“余叔不让我说是他给的,怕周老师您不喝,您要不喝我就给您丢了,我也不会跟他说。”李晟扯动嘴角,露出个顽劣的笑容,接着把药盒又抄进手中,轻掂了掂,俨然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散漫模样。

周惜的视线却紧凝住了那盒药,像是担忧着那盒药随时会从李晟的手里掉出去。

“周老师,您看这药丢不丢啊?”李晟问。

周惜蹙起眉宇,慢慢地叹出了一口气,“放下吧。”

李晟这才把药盒丢回桌上,挎好书包,转身踏出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周惜伸手拿起那盒药,缓缓地圈在掌心里,食指轻抚着盒缝,眼眶边隐隐地泛出了些许酸涩。

他仿佛听见自己心底很深的一个位置里冒出了某个人的声音,那声音时时充盈着憨直又结实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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