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识了他的坐怀不乱,也见识了他的精明城府,唯独没想到在一张温润如玉的皮囊之下,还藏匿了一具野性难驯的风骨。
我凝望冯斯乾的背影,巨大的防震玻璃罩住三百平米的射击场,他伫立在正中央,纯黑的衬衫西裤,庄重而简约的商务风格,一双白色皮鞋弱化了他身上的压抑和戾气,他今天没有梳背头,发型用吹风机简单定型,显得清爽蓬松,整个人意气风发,无比俊朗。
我刚要入场,男士更衣室那扇门又走出一名男子,是林宗易。
他恰巧揭过护栏发现场外的我,他停住,我向他微笑颔首,算作打招呼,然后推开栅栏进去,直奔冯斯乾,他在瞄准枪靶,我没有惊扰他,一言不发站在一块绿色警示区域。
冯斯乾单手持枪,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抬起,右手拉动保险栓,左手捏住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右手紧接着按压扳机,左手解开扣子的同时,子弹同步飞出枪口,毫厘不差贯穿靶心。
一心二用,击中猎物也照样干脆锋狠。
强烈的震撼后,我心情沉重到极点,打了一辈子猎,玩了几十只雄鹰,末了瞎眼了,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这尊大佛。
林宗易从顶棚上方覆盖住的一面单反镜目睹这一幕,他显然也出乎意料,“斯乾,精进了许多,私下没少下工夫。”
冯斯乾收回手,“和你这样的高手过招,我一刻不敢松懈。”
我迎上前,“林董还是老规矩吗?金骏眉。”
林宗易摘掉手表,搁在物品区,“庐山云雾吧,你们冯董喜欢。”
我诧异,“冯董不是喜欢普洱吗?”
冯斯乾始终没有出声,他又连击三发,招招都穿透红靶心。
林宗易注视着有四颗孔的枪靶,表情极为高深,“冯董喜欢的,厌憎的,这世上从无人知晓。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他绕过我,径直朝冯斯乾而去,拍了拍他肩膀,“斯乾,能断言你这一点,我算是最熟悉你性子的。”
冯斯乾吹了一下冒烟的枪口,“那你忘了最致命的一点,熟悉我性子的,下场都不好。”
林宗易似笑非笑,“是吗。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口气是一天比一天狂了。”
冯斯乾说,“我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大了,习惯吃独食,涉及利益绝不分旁人一杯羹。”
林宗易脱下大衣,在备练场戴护腕,“胃口大,也要有匹配得起的野心。”
我瞧着他的架势,应该是想要打一轮,可林宗易实在不像会玩这些的,冯斯乾其实也不像,他们这种身份的男人都特别惜命,娱乐交际大多是高尔夫,桌球,唱k,很少搞体能运动,只要发生危险的概率超过了吃饭噎着,基本不碰。
林宗易发觉我一直盯着他,“试一试吗。”
我连忙摆手,“我不懂这个。”
冯斯乾云淡风轻的口吻,“林董的枪法出神入化,你可以学一学。”
我颇为震惊,“林董也会打枪?”
林宗易笑了,“打枪吗,男人都会。”
冯斯乾也在笑。
我瞬间反应过来,打枪对于男人而言具有另一层含义,我有些不自在,索性充耳不闻,走到休息区清洗茶具。
林宗易在铁皮箱内挑拣着仿真短枪,冯斯乾玩腻了长的,也随手拣起一支短的,试练重量和手感,“这次来滨城,宗易你不虚此行。”
林宗易对准十米之外的枪靶调整焦距和射程,“何出此言呢。”
冯斯乾挑完,回到方才的位子,“纪维钧昨晚在高层会议上,试图说服我放弃收购万利。”
林宗易示意现场的教练将枪靶后移二十米,与起射点拉长到三十米,“我没有授意他。”
冯斯乾视线定格在他难以琢磨的面孔,先打一枪,脱手了。
林宗易随即跟上,正中十环,“我姐夫执意反对他们的事,扶持你压制纪维钧,是看出他的贪婪本性。当然——”
林宗易话锋一转,“我姐夫走眼了,他将饿狼拒之门外,却引猛虎入室。”
林宗易在打出第六个十环后,一边给枪膛上子弹一边问我,“韩助理,会射击吗。”
我摇头,“不会。”
他伸出手,“无妨,我教你。”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冯斯乾,迟疑着没动。
林宗易靠近我,拽住我胳膊,直接带入他臂弯,我的手也被他牢牢握在掌中,他把我手指一根根固定在准确的位置,“第一次吗。”
我僵硬着,“我。。是第一次。”
他在我耳畔闷笑,“别担心,我温柔一些教你。”
我感觉林宗易的话非常暧昧,没有回应他。
他手臂揽在我腰间,“挺直。”
我顺从林宗易的指导纠正姿势,他指着枪上的瞄准镜,“看这里。”
他几乎倾覆在我背上,林宗易的身体有一股浓烈的,夹杂着强劲荷尔蒙的男人气味,像汗味,又像香水味,更像剃须乳的味道,密密麻麻渗透进我每一寸毛孔和呼吸,我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他禁锢我太过紧密,我无从遁逃。
“林董,我透不过气了。”
我本能躲开他,但顾此失彼,天窗涌入的风拂起发丝,无声无息绕住林宗易的袖扣,我往回一扯一拉间,它反而打结,缠得更死,我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