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霆醒过来,仰头看她,干涸的嘴唇撕裂流血,声音嘶哑问她怎么了。
云浣雪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语气平坦,就像老朋友交谈。
陆云霆轻轻地“嗯”一声,表示在听。
云浣雪看着这黑压压的夜空,闭眼、仰头,雨水冲刷在她的脸上。
冰凉刺骨,从来没觉得原来这天气能这么的寒冷。
她低下头,淡淡说道:“那故事其实也是在夏天发生的,嗯,应该是,有一艘打船出海,上面乘坐的富人们整天整夜的举办宴会,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其中大船上有一对恋人,是一个富人家的小姐,和一个贫困小子。
小姐的家里给她订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
陆云霆又“嗯”一声,似乎明白她话中深意。然而他没有说话,也不接她的话。
云浣雪觉得他无趣,也不追问小姐为什么与贫困小子相恋。
于是只说最后结局:“那艘大船翻船了,小姐与小子都掉入了海里。”
她看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头,“情形就跟我们现在一样。唯一一块木板,穷小子将小姐放在了木板上,自己泡在水里。
因为那木板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陆云霆听到这里笑了,声音轻柔了许多,“就跟我们现在一样?”
“对,就跟我们现在一样。”云浣雪回答他,有感而发:“只是没想到护我的人会是你。”
陆云霆微笑,心里却十分满足。
云浣雪却泼他凉水,“你就不关心那穷小子最后怎样了?”
“抱得美人归。”陆云霆自信笑说。
“他死了。”云浣雪声音骤然冰冷,没有任何温度。“而且那位小姐不仅没有为他守节,还另嫁了他人。”
她感觉到拦在腰后的手僵硬,腰间的鼻息微顿。
“你现在放开我,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她作势要去掰开他牢牢箍住她的手臂。
陆云霆不放。
“你不放手你会死,”她骤然大声发火,“这遥遥无际的洪水不知道何时才会停下,或许根本等不到靠岸,我们就都得死。”
“那就死。”他沉声。
云浣雪掰他的手就僵住。
陆云霆脸色已经十分暗淡,那双眼眸却还灼灼地看着她:“就算是死,那我也一定要死在你前头。”送你到岸边。
痴人。
云浣雪感叹一句,手却不自觉搂紧了他。
两个冰冷刺骨的人,相依相偎,企图传递一些自己的能量给他。
洪水中众人飘摇,黑乎乎一片,看不到边。
黑夜的孤寂与阴冷,将黑夜的漫长无限拉大。
云浣雪被陆云霆拍醒的时候,雨势已经渐渐收小。只是那减小的瀑雨并未给人带来希望,反而因为少了强烈压迫,更显压抑。
昨日的小孩又哭闹了起来,呜哇哇哇,带动那些意志薄弱的人也一起哭天喊地。
云浣雪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嘴唇干涸,白皮暴起,裂开的血口将上下嘴唇黏糊在一起,一扯动都是丝丝的抽疼和滔滔鲜血。
她只能微微仰着头,让雨水滋润嘴唇,融化干涸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