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睡到四更时,忽听有人轻唤她,惺忪眼儿见金宝站在榻前,一下子惊醒过来。
金宝肩背包袱,压低声急促道:“大事不妙,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得赶紧逃走。”
林婵问:“甚么大事不妙?”却也开始飞快的穿戴衣裙、趿鞋下地。
金宝则跑去窗牖前朝外张望,一面回话:“今晚有人劫了诏狱里的大官,说曹爷是主使,锦衣卫正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也冲花柳巷子这边来了。虔婆奸狡滑溜,只认钱不认人,倘若把你我供出去,这条命休矣。”林婵听得心怦怦乱跳,她又问:“那大官被救出来么?”
金宝道:“定是救出了的,否则叁更半夜他们到处抓人做甚!”又道:“厨房里那俩做粗活的汉子鬼鬼祟祟,这时不困觉,实在可疑。”回头见林婵已收拾好,她道:“我去引开他们,你沿走廊到底,拐个弯儿是条夹道,穿过夹道,有一门通街,你在那里等我!”说着掀帘出去。
林婵听得有男声问:“金宝姑娘可有事?”金宝道:“我有个熟客来得晚,需蒸一笼粘糕,热热地端我房里来。”又有一男声说话:“厨婆子回自个家了!”金宝道:“她有做好的冻糕。你一个烧火,一个看锅,不就行了?这客可怠慢不得,你们还不快去!”林婵隔帘缝儿见他俩披衣往厨房走,趁着背身之际,闪出帘子沿着前廊疾走,拐个弯果然有一条两人宽的夹道,左是外墙,右是院墙。雪越下越大,搓棉扯絮,青石板覆满,踩着嘎吱嘎吱,灯笼被一阵风扑灭,她丢到一边,只撑着伞前行,远处传来几声狗吠,隔墙能看见火光燃天,一连串马蹄踏雪得得地响动,并嘈杂的呼喝不绝,是锦衣卫来了。
林婵摸到门边等了半刻,金宝匆匆赶至,拉开门闩,一股子寒风挟裹雪花直往面上扑,也顾不及这些,出了门用力阖紧,是条空无一人的巷子。两人匆匆走到巷口,一辆拉冬菜的马车正等候,守在边的是个魁梧老汉,见她俩连忙打开车门,林婵不及多问,就被推着抬脚进了车里,金宝随上,从袱里取了包银子递给他,只简短道:“杨伯,一切拜托你。” 那杨伯接下银子,没说甚么,点点头,扬起鞭子开始赶车。
林婵这才有气力问她:“你怎晓有人劫狱、有锦衣卫过来搜捕?”
金宝翻找着包袱,回道:“天不绝你我,我去迎春楼找福春姐姐耍子,恰她接的相好是个锦衣卫百户,被匆匆叫走了,我问原由,她才讲给我听。这甜水巷里的楼院谁不晓曹爷与我”她微顿:“果不出意料,我们出来时,他们已经闯到此处。”
林婵又问:“这杨伯是何人?”
金宝道:“我曾经的故人。”她似不愿多说,只道:“你莫要疑他,他是个好人。”掏出一盒子脂粉涂抹林婵的脸儿:“你太白,涂黑些不惹注意。”
林婵觉得冷,把斗篷紧了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出城去!”
林婵神色大变:“那里皆是锦衣卫严防紧守,哪里出得去!”当初曹寅都不敢带她出城,足见其凶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