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爷至营房前下马,雪还在搓棉扯絮地落,福安替他撑起青布大伞,侍卫迎前拱手禀报:“宁王来了。”
他蹙眉低问:“这么早......何时来的?”
侍卫回话:“一整晚未曾离开。”
萧九爷行走的脚步略顿了顿,嘱咐几句,侍卫和福安应承着退下,他打帘进房,窗屉低垂,灯光黯淡,地央黄铜大盆炭灰发白,星火微烁,宁王坐在桌前椅上,撑着半边脸颊阖目养神。他未打扰,径自解下黑色大氅,去把窗屉揭开,一股子黎明的清冷扑面,与雪色一同明亮地入房。再往盆里新添几块兽炭,稍时火苗腾的燃烧起来。
萧九爷回身,不知何时宁王已经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怎么了?”萧九爷问,一面接过福安手中的茶壶,填有大半壶新雪,他撩袍开始炖茶。
侍卫奉来热水伺候宁王洗漱,九爷也就着他的残水抹了把脸,两人掇条长凳,复又围着火盆坐定,燃炭把他俩面庞映的通红,壶里咕嘟咕嘟翻滚着,甘涩的茶香由淡渐浓,一缕缕在鼻息处萦绕不散。
宁王忽然微笑起来:“你夫人要何时临盆?”
萧九爷的眼神很柔和,他道:“按理还有两月余,不过她怀的双胎,估计会更早些生。”
宁王表情转为惊喜,抬手拍他肩膀一下:“你挺行啊!”
“那是!”萧九爷噙起嘴角,难得得意不掩。
两人相视大笑,宁王吃口茶,似不在意地问:“你夫人舍得放你回军营?她还不知我们即将整装待发,可能有去无回么?”
萧九爷淡道:“她心如明镜。却更知身为吾妻应担的大义和取舍。”
宁王面庞肃然,他默了稍顷,慢慢道:“我在你营房中坐了整夜,一直思虑你会否一去不返,却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惭愧。”又道:“但你若不归,我亦能坦荡接受,这数年在朝中和徐炳正党羽明争暗斗,替我里应外合,你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武宁侯临阵倒戈,势必兵力悬殊,此战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