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当你死无葬身之地,原来是变成缩头乌龟藏了起来!怎么,那孟卿居然是跟你一伙的?你是怎么说服他入伙的?”
江肆回他一个极其清浅的笑,语气里听不出起伏:“哪里来的什么‘说服’,打从一开始,孟叔就是我的人。”
玄烨的笑容终于微微一滞,笑声也总算停下。
“从一开始?”
他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眼底戾气更浓。
如果孟卿从未被他策反,那就说明,在三百年前的城门之上,江肆知道自己会遭到其余长老的背叛。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早就做好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让玄烨难以遏止地暴怒不已。
按理说江肆损耗的灵力比他多得多,就算没死,也绝不可能在他之前醒来。
他从苏醒之后就一直费尽心思找寻江肆的身体,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他白森森的骸骨,因此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人已陨落在百年前的苦战之中。
可如果江肆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包括长老背叛、迦兰陷落、甚至所有人在受到冲击后失去意识昏睡不醒——
那他是不是也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委托旁人将沉睡后的他藏匿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时机醒来?
玄烨抹去嘴角的鲜血,脊背不自觉开始颤抖:“难道你——”
江肆没有耐心听他讲话,冷冷勾唇:“你总算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荣华富贵舍弃仁义与本心。
当年孟卿假意答应玄烨,转头便将此事告知江肆,斟酌片刻后提议:“少城主,来者不善,我们恐怕难以应对。不知能否向仙门与世家求援,助我们一臂之力。”
江肆摇头:“玄烨行事果决,既然已经拉拢了全部长老,一定会立刻攻城。向外人求援,一定来不及。”
顿了顿,又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虽然不能胜过他,却能拼个鱼死网破。”
孟卿大骇:“少城主……!”
“届时城门布阵,我不会将灵气汇聚于阵法之上,而是一味猛攻玄烨。他行事莽撞,一旦一心认定我潜心布阵,就不会在自己身上多加设防,只需要趁其不备,就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青年坐在书桌前,轻轻合上手里的古籍:“至于迦兰城,我会耗尽残存的所有灵力,在城中设下一个巨大屏障,抵御洪水来袭。在我与玄烨的灵力冲撞之下,城中百姓的神识必然会受到冲击,从而失去意识陷入长时间昏迷——这就是我们第二步计划的契机。”
孟卿若有所思,听江肆继续道:“我的灵力所剩无几,昏睡时间一定会比玄烨长上许多,为了不让他苏醒后第一时间除掉我,孟叔,我需要您的协助。”
“受到化神期灵力冲撞,昏睡时间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但如果提前服用固神丹,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延缓冲击。”
江肆说着掏出一个玉质令牌,递到孟卿身前:“这是城主令。孟叔,我是灵力受损陷入沉睡,固神丹于我无用,你在大战之前将它服下,醒来后将我藏身至城主府地下的暗室,再找来一具与我体型无异的骸骨……把城主令放在它身上。”
他说罢叹了口气:“只是苦了您,不得不当上一段时间众人厌弃的叛徒。”
这就是江肆的局。
将计就计,利用玄烨离间的计划反将一军,将其困在由洪水造就的囚笼之中。再来一招金蝉脱壳、假死脱身,等实力恢复,再伺机而动,想办法除掉他。
“你、你们!”
玄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吐出一口血,满目狰狞地望向孟卿:“你居然骗我!骗子!”
他倒还委屈上了。白发老者很有礼貌地点点头:“魔君,最先教我们骗人的,不就是您么?”
摄魂阵破,玄烨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宣告终结,更不用说还遇上了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发现被人家骗了整整三百年。
简直是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打击,成功让他化身为音乐喷泉,一边大喊大叫,一边从嘴里喷出天女散花般的黑血:“等、等等!江肆,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就把魔君的位置让给你!”
宁宁用手帕替裴寂擦干净脸上的血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叔,时代变了。你难道不知道,自从仙魔大战之后,魔族就被屠灭得一个不剩了吗?”
玄烨的脸色由白转青。
又听她继续说:“你要是现在出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被捅成筛子,另一种是被抓起来进行展览,展览主题就叫‘最后一个魔族’。”
玄烨的脸色由青转成五彩斑斓的黑。
江肆神色冷淡,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用了不容置喙的语气:“向迦兰城中百姓道歉。”
“道歉?”
灵力枯竭的魔修轻哼一声,咬牙笑了笑:“做梦去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烨瞳孔中的血红陡然加重,竟成了两颗通红的血珠,血色转动翻滚,隐隐有爆裂之势。
江肆眉头微拧,拔高音量:“诸位,趴下!”
玄烨的笑声回旋于耳畔,突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音突然切断。
浓郁的魔气与二十一世纪的炸弹没什么两样,爆开的瞬间掀起层层热浪,带着千钧力道横冲直闯。
宁宁以剑气护体,将裴寂的脑袋拥入怀中。他的身体僵硬如雕塑,自始至终没有动弹,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江肆一眼便瞧见重伤倒地的郑薇绮,毫不犹豫把她护在身下:“兄台,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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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自知无力抵抗,满心暴怒之下自行爆体而亡,释放出的魔气萦绕不绝。
过了好一会儿,江肆才勉强撑起被气浪推到郑薇绮旁边的身体,与她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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