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2)

“不相信我,就请另就高明去吧!”道长最后说。

司令员太太非但没恼,还一个劲儿地道歉兼致谢,然后拉着还傻坐在那儿的媳妇出去了,走路的步子都轻盈了。

晓芙机械地跟在鸿渐妈屁股后头,心说,怪不得这段时间我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就恶心,光爱吃酸菜鱼了!吃完回家还动不动就吐,姥姥的,我还以为是中暑了呢,怎么就没想到怀孕了呢?……

“按理说,这老头儿这么有名,说得又那么笃定,应该不会出错。”鸿渐妈兀自在那儿说,“但我想,咱们还是得照个b超,心里更踏实一些!真要怀孕了你都不知道,你说你这丫头得有多糊涂?!”

谁知到了咨询台一打听,做b超居然要提前预约。

鸿渐妈立刻拿出了司令员太太的魄力,拉着晓芙就往电梯的方向去了:“找马主任去!说什么也得让他给你安排安排,咱下午一定得把b超给做了!”

日落西山

晓芙脑子一炸,像急刹车一样要立刻停下步子:“妈,我那个……那个试用期明天最后一天,老板明天要听课……得赶紧回家备课!”

“做个b超耽误不了你多少工夫!”司令员太太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提溜进了电梯。

“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爸还在下面等着呢。”晓芙已经找不到自己心跳的规律了。

“就让他多等会儿也没什么关系。”电梯到了某一层,司令员太太极不耐烦地盯着一个让家人搀着进来,比蜗牛爬得还慢的老太太。

晓芙无言以对了。

电梯刚一到心血管科那一层,司令员太太就急吼吼地拉着媳妇快步走出了电梯。

从电梯往他办公室去的这一路,脚步发飘的晓芙像奔赴法场的死刑犯一样,一点一点丧失斗志,不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进他办公室的瞬间,她就彻底听天由命了,然后便奇迹般地宁静了下来。

司令员居然也坐在那儿,他本来是有点服药的情况要问问马主任,问完顺便就闲侃了点军事,什么四野五野□□刘亚楼地扯着。

司令员太太有些惊讶地笑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在这儿正好,马主任,我刚带我们丫头去看了你们院的一个中医,想给她开点儿中药调养调养,谁知道人这一把脉,说我们孩子怀孕了,都一个多月了。”

司令员太太言简意赅的陈述像一声霹雳,让致远的心里一阵电闪雷鸣。他五味杂陈地瞅着像小树依傍着大树一样站在司令员太太身边的晓芙,晓芙却两眼无神地瞅着某个不具体的前方。

司令员太太接着说:“我想让孩子做个b超,可那还得预约,您说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哪儿等得起啊?!她爹妈要是知道了,也该悬心呐!马主任您看您能不能给我们安排安排,让孩子下午把b超给做了?”

司令员一会儿瞅瞅老婆,一会儿瞅瞅儿媳妇,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就“嘿嘿”笑了几声。

晓芙这时候忽然聚焦了眼神,看着前任公公婆婆,把心一横,开了口:“其实不用做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司令员脸上的笑容还余韵未了。

“爸爸妈妈——”她张口这么虚无缥缈地喊了一声,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跟鸿渐早离婚了,几个月前就不住一块儿了。”

司令员夫妇的脸马上白成了两张卫生纸,致远面色凝重地盯着闪动的电脑屏保,右手捏紧了鼠标的两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半晌,让轰去魂魄的司令员太太才一手撑着致远的办公桌边沿,另一手指着前儿媳的肚子:“那你这是——你这是——”

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儿了,一直静默着的马主任忽然站了起来,用他一贯沉着的声音说:“如果晓芙真怀孕了,孩子是——”

“是我老板的,孩子是我老板的。”晓芙忽然截断他的话道。

致远震惊得说不出下面的话去,好像吞了个桃子核似的,一下卡在了那儿。

司令员夫妇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谁迎头给了他们一斧子似的。

徐徐西落的太阳正透过窗玻璃斜射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些黄黄黑黑的影子。

晓芙看着那影子,无着无落地笑了一声:“不然你们觉得我一个三本,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这么好的工作?还是从师大的一本手里抢的。别看只是教孩子,现在市中心幼儿园的老师研究生学历的都有!工作这么难找!”她觉得自己真能掰扯,死马活马都往外乱搬。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桃花眼那弱柳扶风的基男形象,他们要是见了,准不信他能给她弄出一孩子!

司令员阖紧了眼皮,一言不发。

司令员太太的胖身子则起了一阵细小而奇异的颤抖,像锅里沸腾的面疙瘩汤,她站在那儿颤抖了一会儿,又颤抖了一会儿,然后怒火像雄狮一样吞噬了她,最浊的污言秽语已经到了口边,双手满是要撕扯这个一直被她当女儿看的烂污货的冲动。

司令员这时候支撑着站了起来,拍拍太太的胖胳膊,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回家吧。”

司令员太太没挪步子,仍怒视着晓芙,直到司令员又拍拍她说:“舒琴啊,扶我回家吧,我真累了!想好好躺会儿!”

她的怒火顿时化作两眼热泪喷涌而出,像脸上新凿了两孔温泉,她听出来他其实是在说:家丑不外扬,给我留点儿面子吧!

司令员太太忍下一腔的不甘心,拿手揩拭着眼泪点点头,扶着丈夫往屋外走。

晓芙上前两步,哽咽着说:“爸爸妈妈,我送你们回去吧。”

司令员太太停下来,转过脸,拼劲一身气力,带着哭腔送她俩字儿:“起开!”

司令员也停下来,转过脸,冲她打出个留步的手势,然后拉着太太走了。

晓芙的泪水汩汩地流下,她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一眼瞥见司令员遗忘在致远办公桌上的一塑料袋药,便抓起那袋药追了出去,直递到司令员手上,又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司令员太太把脸转向另一边。司令员则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让她痛彻心扉了很久的话:“丫头啊,爸爸看错了你啊!”然后他缓缓地迈着已不那么苍劲有力的步子走开了,司令员太太黯然神伤地跟在他后面。

晓芙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泪流得哗哗的,也顾不上路人的侧目,那一瞬间,她连致远都顾不上了。

她不知道,她走后,他的述职报告怎么也写不下去了,索性离开椅子,踱到了窗前。

那天,人们看见马主任在办公室的窗前一直站到太阳落山。

狗咬过的猪尿泡

傍晚时分,晓芙浑身疲软地回到了钓鱼巷的家里,好像大病了一场。

外面的天一点一点黑了下去,她孤零零地抱着个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一想到司令员说看错了她,她就眼泪汪汪的,心如凌迟一般痛。雪上加霜的是,她亲爹亲娘很快也会知道她的事,到时候家里肯定要炸窝。小姨当年冤有头债无主的怀孕在全家人的记忆里依然永垂不朽,晓芙妈一直拿这事警告她:“你以后要干那么‘光宗耀祖’的事儿,我马上往房梁上挂根裤腰带!”至于她爸——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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