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晓芙一脸的六神无主,“我羊水好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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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咔哒”一声,桃花眼把玩在手里的苹果手机掉在了桌上,然后他一下从大班椅上弹了起来,飞奔出门大喊一声:“来人呐!”
可是人早走光了。
他只好火速拿了晓芙座位上的冬装外套回来往她身上一罩,冲她吼了一嗓子:“还愣着干什么?上医院去啊!难不成你想生我办公室啊?”
晓芙已经站了起来,迈着发达的四肢无力地往门口挪了几步,嘴上却还问:“那我这会儿能走路吗?”
“你不走还要我抱你啊?我抱得动你吗我?”他拖大米袋一样拖着她的身子一路进了电梯,又去了停车场,在他的宝马车前停了下来。
晓芙刚要拉开副驾驶的门,他一声断喝:“等一下!”然后迅速狂奔去打开后车厢,从一个耐克的运动健身包里翻找出一块大浴巾,叠巴叠巴铺在副驾驶座位上,才让她进去坐下。晓芙却又站住了,他问她:“又怎么了?”
“我妈说羊水破了,要躺下来。”她说。
桃花眼只好下车把大浴巾往后座塞,塞完浴巾又来塞她,嘴里也使着劲儿:“你给我进去!倒是快进去!不然一会儿你生停车场我可不管你啊。告你,我可晕血!”
他往妇幼医院疾驶的时候,她忽然抽抽搭搭地哭了。
“又怎么了?”他试图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结果看到的只是个蒙古包一样的大肚子。
“我怕。我这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要是孩子保不住了,可怎么办哪?”她摩挲着大而圆滚的肚皮哭着说,母性泛滥得一塌糊涂。
“没事儿,早产孩子的又不是你一个,我就是个早产儿,七个月就出生了。话说等你早产完了,咱找个时间把我这损失给算算,我这车可是新换的。”那块浴巾一准儿不够使,他是真心疼他的车。
“呜呜呜……谢谢你周总……等我生完了,我给你洗车……呜……”
“大路现在都堵得厉害,我带你走小路,可能会有点儿颠。”他转移她的注意力。
晓芙就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打了致远手机,无人接听;又打他办公室电话,是他下属接的,说
“马博正在做手术”,她满心委屈。只好又往家打,她爸上外地出差了,她妈正悠哉悠哉地在家里边看韩剧边给双棒儿外孙钩小线袜。
接了女儿电话以后,她电视都忘了关,挎上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就飞奔下楼,嘴里还不闲着:“让你好好跟家呆着,别出去疯癫,你就是不听!张晓芙啊!……”
正赶上晚饭的点儿,一队队学员正如滚雷一般地喊着“一二三四”从教学区往设在家属区的食堂行进,路人们都站了下来。晓芙妈顾不上这些,瞅准时机,牙一咬,心一横,便从正在前行中的两个方阵的豁口插了进去,靠后一个方阵的学员们只好原地踏步地边吼“日落西山红霞飞”边朝这位身手矫健的大妈行注目礼。
两班人马几乎同步赶到妇幼医院,晓芙一见着她妈,马上鼻子一酸,嘴一扁,眼泪又下来了:“妈——”
晓芙妈盯着站女儿身边的桃花眼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庞,愣了愣神。
桃花眼主动叫了一声:“阿姨您好,我是小张同事。”
晓芙妈心里着急,可这也不耽误她拍拍桃花眼的瘦胳膊:“哎哟,小伙子,可真谢谢你了,人美心也美!得亏你送我们晓芙来医院!”
要不是心里头正无着无落地害怕,晓芙一准会跳起来把她妈的嘴捂上。
桃花眼架不住晓芙妈那么拍,就笑笑:“没什么,阿姨,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我。”然后就忙不迭地闪人了。
进电梯往赵主任那儿去的时候,当妈的瞅见女儿的外裤都湿透了,便从身后鼓鼓囊囊的待产包里抽出一块铅灰色的布。
“什么呀这是?”晓芙定睛一看,“这不是我爸的秋衣吗?”确切地说,那是她爸秋衣的一截袖子。
“这是我给孩子做的尿布,可软和了,年前我就弄好了。”不过喘气的功夫,晓芙妈已经把那块尿布塞进了女儿的裤子里。
晓芙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臊得不行:“妈,你干什么你,人都看着呢!”同电梯的两个男的先是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天上地下地乱看。
“别嚷嚷,这会儿谁管你!裤子湿成这样你不难受啊?”晓芙妈一脸的理所当然。
晓芙气结。
“你那同事小伙子长得真秀气,哎,他怎么那么香?”晓芙妈对桃花眼的美貌念念不忘。
“他香啊臭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乱喊什么呢你?那是我老板!你想害死我啊你!”晓芙没好气地说。
“哎哟,什么死啊活的!他这个年纪在我们看来,可不就是小伙子吗?”晓芙妈搬出女婿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小马我还当他是小伙子呢!”
……
在一系列检查中折腾一圈后,赵主任说:“宫口开了一指了,孩子屁股朝下,得剖。”
晓芙妈立刻就问:“什么时候剖?”
赵主任就说:“先给她输点儿硫酸镁抑制下宫缩,尽量等到后天,但她要真开始痛了,那可能随时就得剖了。”
她俩一个是过来人,一个是专业人士,就事论事的样子,仿佛并不是要给她张晓芙开膛破肚,而是要拆一床旧被子。
晓芙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怕挨刀,也不想孩子有闪失,前怕狼后怕虎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要是生孩子跟从口袋里头掏个钱包出来一样简单该多好!
让送进待产室不久后,躺她隔壁床的一位准母亲忽然嗷叫起来,冲医生直喊:“我想剖,我想剖。”
“刚刚你不还坚持一定要顺产吗?”医生一脸见多不怪的样子,“决定了?那就安排手术吧,家属来签个字儿。”
要换床的时候,陪护她的女亲属试图挪她,她却又为下一波阵痛凄厉地惨叫,连镇定的晓芙妈都看不下去了,就劝:“等过了这一阵儿再动她吧。”
晓芙瞅着准母亲痛得咬着自己手背上的肉的样子,浑身无法自抑地发起了抖,这会儿她居然迫不及待地想尽快挨上一刀。内心的某个小角落甚至还庆幸妇幼医院的待产室不让男的进,因为她是死都不会想马致远看着她也成这副歇斯底里、不成人形的样子的。准母亲让推走好几分钟后,晓芙还在发抖。
晚上八点左右,她的肚子开始有规律地阵痛,赵主任说要剖了,一种强烈的恐惧瞬间袭来,她死也不肯让人动她,非要等致远来。
虽说痛得暂时轻微,她还是强烈地希望致远能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让她身心都能有个抓挠。晓芙妈一面数落女儿“死犟死犟的,我在还不行吗?”,一面一个接一个电话地给“小马”打,终于他接了,晓芙妈赶紧把手机塞给女儿,致远在那头叮嘱:“我这儿正堵车呢,不知道得多久。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到,好不好?听话!”
“致远——”她叫了他一声,想说上两句梯己话什么的,可一瞅上她妈那副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神情,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好让千言万语都泯灭在空气中了,“那没什么了,你一定得快点儿来!”
直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她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乖乖同意备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