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伤了,他太饿了。
长平犹豫了一下,提起裙摆转身快步跑开。
一时间鸟兽散尽,没有妖敢接近那个房间,整条廊道空旷无人。
长平来到厨房,这地方为负责杂役的小妖怪的身型量身定做,对她这样的成年凡人女子而言,矮且拥挤,锅碗瓢盆都摆的很低,长平在一排排柜子里找了半天,找到一些腌肉和牛腿,还有一个大锅,里面在炖着糨糊般的杂汤,长平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或许是给阁楼里的杂役小妖们吃的吧。
她把这些东西盛到食盒里,一层层,迭得高高的,她搬了好几次,才将这些食盒全都搬到了廊道中,在那个房间前。
长平站起身,犹豫再叁,那个小妖被抓进去的景象还犹在眼前,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她的手腕发颤,敲门声音微弱。
一股猛烈力道从门后涌来,长平几乎马上就要闭上眼睛,唯恐自己被撕碎,但房内骤然安静,门没有打开,她更没有被抓走,依然好好的站在廊中。
“山阴,我给你带了吃的东西,你饿吗?”长平大着胆子,忍住颤抖说道。
房内有一会没回应,长平几乎感到彷徨的时候,一个就像重伤之人般艰难的,嘶哑粗噶的嗓音传来,这声音让长平感到十分陌生,但那确实是山阴的声音,他仿佛如梦初醒,“阿平?我要阿平进来。”
长平忍住眼泪,慢慢推门,她没有受到阻碍。
一进房间,铺面而来的就是浓稠的,强烈的血腥和妖气,几乎遮蔽了她的双目,将她刺痛,看不清房内的状况,长平还记得重要的食物,在门槛处探着身,把沉重的食盒一个个搬进屋子里。
在房间深处,床帘遮挡,妖气最浓烈的地方,山阴踌躇,烦躁地喘息,发出血肉翻滚的声音,好像对她这样磨磨蹭蹭感到格外不安。
终于,长平将最后一个食盒放在一旁,她将房门关上,室内顿时暗下来,几乎黑得不见五指,但是充盈在房中的腥红妖气,就像是自然发光般,有如实质似的,让她更清楚地看清了山阴的所在。
周围都深黑一片,在帘子后头,有一个庞大无比的形态,散发着强大的热气和妖力,这种恐怖感是无法言说的,长平就这样在黑暗的房中,向它走去,她别无选择。
“我……我给你带了食物。”长平在床帘前停步,踌躇地低声说,她低着头,不愿意看帘后的阴影。
“靠近点,阿平。”山阴嘶哑地说,对她所提的食物置若罔闻。
长平握紧了手掌,指甲刺着掌心的肉,她没有马上照做,在楼中这些年,从那些大大小小的妖怪们私下的窃窃私语里,她曾听说,人肉比妖肉鲜美得多,更能助长妖怪的力量和伤势恢复。
但最终,她还是伸出了手去,拨开了帘子,长平看到一只像是烧焦的,滴血的手,伸向了她。不,这不像是手,也分不清到底是身上的哪个部位,不像人身上的器官。
它张开被黏连血肉层层包裹的内里,露出一颗像是珍珠般的,小小的洁白药丹,在室内黑暗和妖气缭绕下熠熠生辉。
“这个给阿平。”帘内的怪物固执,平静地说。
长平踌躇了一下,伸出手指,将它收下,这药丹触手生温,馥郁芬芳,只是握在手中就使她心静气平,仿佛听到仙乐和白鹤的鸣叫。
“这是蓬莱的仙药,把它带在身边,满月之夜服下,你就可以长生不死。”山阴嘶声说。
富商权贵趋之若鹜,叁皇五帝求而不得,如今它就静静躺在长平白皙柔软的掌心中,长平垂眸看着这枚仙药,深深屏住了呼吸。
但很快,长平就将目光移开,来到帘中的怪物身上,“你受伤了对么?现在感觉如何?”她倾身问,态度柔和镇定了许多,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也没失去神智。
浓烈的妖气轻轻浮动,帘布被撩起一点,让长平看清了其中大妖真身的冰山一角,血腥,恐怖,扭曲,丑陋,犹如战场尸山或是乱葬岗的堆砌,万般言语都难以形容这亵渎的存在。
“现在,喂我东西吃,我的爱妾。”山阴恢复了傲慢,镇静而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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