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走水了!”
呼喊声渐次传来。蔺如是一惊,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西北天边一片火红,正是内阁的方向。
来不及了。这混乱之中,求见君王已不可能。但卢焯还在里面……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茫茫白雪中,谁也救不了。
不行,这一次他不能再这么束手无策。蔺如是几步登上高台,抬手拿起那绑着红绸的鼓槌。这是一只抚琴写字的手,骨节分明,干净而温和。可它一旦握上鼓槌,就好像握住了雷霆万钧的力量。
咚、咚、咚……
鼓声响起,席卷天地,震耳欲聋。蔺如是越敲越快,越敲越响,直到戴甲的士兵将他拖住,他拿着鼓槌的那只手犹在颤抖,上面爆出狰狞的青筋。
三十鞭笞,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蔺如是抬起头,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卢焯站在玄武门高耸的城楼上,脊背笔直,青色的身影似一丛劲竹,身后是漫天的火光。
蔺如是孑然而立在雪地中,后背已是一片血污。有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滴落在皑皑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月光照亮了满地的白雪,满地的白雪也应和着月光,蔺如是就站在白雪与月光中,抬起头,一双点了墨的眸子看着卢焯。
他们什么也没说,却分明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你怎么能来呢。”卢焯苦笑。
“我来救你。”
“你不该敲响登闻鼓啊,你不该受这笞刑。你是天下文人的体面,怎么能受这样的折辱。”
“我来救你。”
“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是我痴心妄想着可以撼动圣意,这结果不该由你承担。谁知我们侍奉的不是心怀苍生的圣主,而是一匹吞噬天下的贪狼。”
“可我要救你。十年前我未曾做到,今日总要救下你。”
“卢焯!”御辇上的君王匆匆而来,怒发冲冠,“你可知罪!”
皇帝以为他已葬身火海,谁料想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儿。只有一个解释,是他,放火烧了西阁。
那么多的卷册,那么多士子的希望,皇帝求贤若渴的圣明,举国为之应和的欢腾,就这么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可恶!该死!
卢焯转过身来。清冷月光中,他高洁出尘,不似凡人。皇帝这才发现,这个人,竟和十年之前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
十年了,便是凶狠的老鹰也被熬得服服帖帖,如家禽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这个人仍旧一身桀骜,满眼锐气?
他凭什么不改变,他凭什么不臣服!
仿佛看穿了皇帝的想法,卢焯笑了,唇角上扬是一个清冷的弧度。皇帝啊,你不是个君子,所以你不懂君子。你将士子的报国之心当做帝王权术的筹码,你将高洁公正的科举当成收买人心的手段,你把家国天下的情怀看做是谋权篡位的野心。你的心是脏的,眼是脏的,所以看世间万物,看天下臣民,都怀着肮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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