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逐渐混乱,言语窃窃杂杂。孙钊忽然高声道:“强权不足畏惧,强权也不会长久。内阁首辅又如何?证据确凿,也要认诛伏法!我这便去往玄武门,敲响登闻鼓。诸位信我,便与我同往;不信我,也请一道前来,擦亮眼睛做个见证!”
众人闻言一惊,这话怎么好像刚刚在哪儿听过?急忙回头去看唐挽,然而那高台之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楚江忽然明白过来了。他大声说道:“强权不可容,法度不可废!我们同去玄武门,看皇帝如何评判!”
学生们的热情就像一堆干柴,一点就着。而百姓们是最容易被裹挟的。于是孙钊打马在前,人群紧紧拱簇在后,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玄武门席卷而去。
隐没在四周的官员们却慌了神。
“林郎中,咱们可怎么办呢?”
“急召所有官员,回衙门待命!”林郎中眸中有火光,“今日恐怕又是一场阁潮。”
……
风又冷了几分,卷着帘子吹进轿中,徐阶从混沌的瞌睡里猛然惊醒。他的精神大不如前了,时常犯困不说,还总是会忘记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眸,掀开帘子往外看去。空荡荡的长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寒风裹挟而来,吹进几片雪花。
“这都快开春了,怎么还下雪呢。”徐阶嘟囔道。
轿子外的管家躬身道:“老爷,今年倒春寒。您看这路边柳树的新芽刚刚发出来,这就冻死了。”
“冻死了……”徐阶哼了一声,“不合时宜,岂能容他。”
忽而从虚空中传来几声擂鼓。鼓声渺茫却又清晰,一声一声,敲在徐阶的心上。这些日子他时常听见这鼓声,也时常想起卢焯那些人来,让他不耐烦扰。心魔啊,都是心魔。徐阶闭上眼睛,只等着心里那张登闻鼓,快些停下来。
“老爷您听,这是登闻鼓?”管家说道。
徐阶倏然睁开眼睛。登闻鼓……竟真的是登闻鼓的声音?
轿夫的脚步声错杂,扰得他心头烦乱。徐阶手中的拐杖用力顿了顿,高声道:“停轿!”
轿子堪堪停下。徐阶撩帘而出,立于呼啸的北风中。长街寂寂,枯木萧索,唯有那鼓声,一下一下,清晰地传来。
突然鼓声也停了,天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徐阶顿觉胸口窒闷,继而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扶着管家的手臂堪堪站稳,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却仍感觉仿佛有人用力压着他的胸口,又好像有无数绳索捆在他身上,让他不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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