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的双眼倏然睁大,像是听见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怔愣愣看着唐挽。唐挽眸光淡淡,将飞出来的纸屑拾进铜盆里,道,“既然已经答应了朋友,又为何要背弃盟约,向皇帝告密呢?”
徐阶几乎失了声音,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老师不是早有猜测了么?”唐挽一笑,“不然也不会派个奴才到我身边,日日监视着我。”
“你……你果然是赵谡派来的!”
徐阶勃然而起,急急向后退去。打从他第一次见到唐挽,对她的身份就有了怀疑。他曾以为唐挽是唐奉辕的后人,甚至专门派人去柳州查过唐挽的户籍,发现唐挽在参加院试之前改过一次名字。她曾经的名字,是赵政。
赵政……赵谡……果真是有渊源的。
“赵谡是我的老师,唐奉辕是我的父亲。”唐挽粲然一笑,“我听白伯伯说起,我小的时候您曾经教过我下棋。您不记得了?”
徐阶的脸色倏然惨白,过往那些渺茫的记忆逐渐聚拢。他紧紧盯着唐挽,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是……婉儿?”
唐挽起身,整顿衣袍向他走来。徐阶退后几步,跌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
怎么可能……竟是唐奉辕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徐阶苦笑出声:“果真是一个样!”
徐阶看向唐挽,沉声说道:“你父亲和卢焯赵谡他们,都是一群心存反意的乱臣!我告发他们,是为朝廷除害!是为国尽忠!”
徐阶站起身,两手撑着桌案,身体前倾。他枯槁的脸皮垂坠,双眼布满血丝,眼底青黑一片:“你可知道那新法的目的?他们……他们要反皇上!”
“难道皇帝不该反吗!”唐挽厉声喝道。
徐阶一怔,继而嘶哑着声音道:“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怎么能反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做忠臣!做孝子!”
唐挽摇头:“天下本是天下人的,不过被皇帝窃夺。圣贤经传教我们礼义廉耻,却从来没有教我们奴颜婢膝。”
唐挽沉声道:“你要做忠臣,忠的是谁?是那个视百姓如刍狗,动辄杖杀文臣的至和皇帝?是那个荒唐无度,毫无建树的显庆皇帝?还是现在这个刚刚年满八岁,心智都不全的建成皇帝?”
唐挽咄咄近前,“徐阁老满口的君臣父子,你又何曾视皇上和太后为君?你的儿子在乡里强占亲戚钱财,你在内阁窃夺朝政大权。还真是父为子纲啊!”
“你……”徐阶声音颤抖,“你果真与你父亲一样,机巧诡辩!可天地大道不容你,朝臣和百姓也不容你!你胆敢将那新法昭告天下,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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