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靠在椅子背上,幽幽叹了口气,道:“这半年天天想着要回内阁。真要回去了,倒有些舍不下这清闲日子了。整日里上午开坛讲学,下午四处游逛,正可谓‘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人啊,真是越歇越疲懒。”
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想想那真金白银的俸禄,一切辛苦都值得!”
“财迷。”元朗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起来。
能不财迷么?她要赚钱给他买礼物!
唐挽讲学这半年,虽然没挣到什么钱,却赚了个好名声。不仅太学的学生对她极为追捧,甚至还有很多学生从外地赶来,每日凌晨排队,就为了能抢个头排的位置。
这半年,元朗也十分忙碌。徐阶致仕后,内阁空虚,朝廷内浮议甚多。许多老臣认为元朗太过年轻,难以服众,甚至向太后提请重组内阁。那时唐挽身居林下,冯楠丧父回乡丁忧,沈榆尚在归途,冯晋阳还在熬资历。元朗在朝中可谓孤立无援。
那段日子里唐挽很少见到他,只听说内阁直庐里的灯火经常整夜地亮着。唐挽虽然心疼,却并没有因此而打扰。她知道,这是给元朗的挑战,也是独属于他一人的机会。
元朗有的是才干。各部大臣起了难为他的心思,大事小情都要上奏。那么多的奏折堆积在内阁,却从未有过积压不批的情况。有时候甚至上午刚递上去的折子,下午就有了批复,且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衙门里耕耘了数十年的老资历们也不得不佩服。
除此之外,许多荒废了许久的规矩也在元朗的推行下重新确立起来。各部各司之间的沟通更加顺畅,避免了许多麻烦。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步上正轨,甚至比徐阶在时更加井井有条。元朗终于用自己的能力,堵住了那些老臣们的嘴。
内阁大权已经明确地掌握在元朗的手中了。他又趁机兼掌了吏部,昔日的同年都借此机会得到了提拔。只有唐挽,仍旧身居林下,丝毫没有起复的征兆。
谢仪和唐挽,这一对昔日好友,必定不能共存于内阁。这已是朝中大臣们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可只有唐挽知道,元朗是为了保护自己。徐阶倒台后,局面一度十分混乱,他众多门生就像失去了主体的蠹虫,急于寻找下一个依附。唐挽不入内阁,就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他做了这么多,却偏偏什么都不说,任由京城里风言风语,将两人说成是争权夺利的仇敌。他也几乎不再来唐府走动了,只每个月按时派人送些银子来,弥补莞儿的日常开销。有一回还夹带了一个荷包,双瑞揣在袖子里带给唐挽。
荷包里是一首诗: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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